晚饭吃得异常沉寂,凌云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小朵的饭照例是端到房中,只有我和无双,简单的几个家常小菜,两碗米饭还有蘑菇汤,再寻常不过的晚饭,我们却吃得异常压抑,无双怕我的一脸阴沉,我则在暗暗思索,该不该去找凌云。我机械地将筷子插入碗底,再缓缓拔出,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无双亦吃得秀气,一粒一粒地将饭粒塞入口中,良久,我才注意到她满眼的胆怯,心里有些惭愧,端起面前的香椿鸡蛋通通拨入她的碗里,“乖孩子,你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
“我……不喜欢香椿。”她咬着筷子的头部,声音低低的。
我笑道,“好,那我把香椿挑出来,你负责吃掉鸡蛋,可好?”
“香椿切得这般碎,如何挑的干净?”她怀疑道。
“你放心,切得多细碎,我都可以挑得干干净净。”我将椅子移了移,离她近了些,“无双,我帮你挑出你不爱吃的,你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
她想了想,答道,“只要无双能做到。”
“事情很简单,待会你若见到你爹,告诉他我有事与他商议,要他到我房中找我,记住了吗?”
她瞪着眼睛,“三婶你和无双一起在院子里等爹回来,不好吗?”
我摇头笑道,“这不合适,你去传信,是最好的办法。”
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三婶,你不会是生爹的气了吧?”
“怎么会呢?你爹是三婶最好的朋友,就像三婶的亲哥哥一样,哪里会轻易生了嫌隙。”见我语气甚是笃定,她才恢复了笑颜,“无双明白,三婶会和爹娘一起疼无双。”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像是被利器划破一般,痛得出奇。
傻孩子,你不懂吗?皇族的孩子通常没有童年,更不用说是亡国的皇族。
眼下,幸福是真实的,可下一秒,当你坠入深渊时便会怀疑,幸福,真的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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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烛影动,月映人形单。我坐在桌前,将早已烂熟的《庄子》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翻到头,窗外寒鸦的叫声格外凄厉,我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想要加件衣服,一转身,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不紧不慢的三下,显示出敲门者良好的教养。
“进来。”我尽量使声音显得平静。
门被从外面推开,他一身玄衣,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满是闲适,似乎刚刚散步归来。他也爱穿玄衣,那种潇洒的气魄与凌默也很像,可是这样相像的两个人却容不下彼此,非要闹得你死我活不可。
“无双说,你找我。”
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我有件事求你。”
他似乎预感到什么,随后又故作镇静道,“丫头,对二哥,永远不需要用求这个字眼。”
我骤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告诉他不要再演戏了,看惯了凌默的喜怒不形于色,他的伪装着实拙劣。
他明显心虚。
既然他要演戏,不如奉陪到底。
我嫣然一笑,“当日嫂子身怀有孕,二哥特特来找我取名字,都说旁观者清,那时我身为旁人,想法颇多,现在轮到自己倒乱了阵脚,不知起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他一愣,脱口而出,“原来你是求这个……”
我笑道,“二哥以为是什么?难不成二哥以为我要将这孩子送给你们养?”
他摆手,“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
我自嘲道,“是我没有用,前一个孩子保不了他的平安,现在这一个,还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可纵然是这样,我绝不会把孩子送出去,我知道二哥你将我看做自己的亲妹妹,绝不会亏待我的孩子,可孩子跟着谁到底不如跟着自己的父母。你说,是不是,二哥?”
他眼中满是茫然,但仍然附和道,“那是自然,老三不在,二哥会帮助你将这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你永远是这孩子的母亲,你的心思二哥都懂。”
“不,你不懂。”
他眼底一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与凌默分开,并不意味着我不承认凌默是这孩子的父亲,相反我要从小教育这孩子尊敬他的父亲,爱他的父亲。”
“是么?”我注意到他握紧了拳头。
“同样,我离开了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再爱他,他过得好,我自然欢欣,他痛苦,我比他更痛,他死了,我便去陪他。”
“你这又是何苦?”凌云握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让我落泪,“他这样待你,值得吗?”
“哪里有闲情去计较什么值得不值得?”我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水汽,“告诉我你有多爱小朵。你对小朵用情多深,我对凌默就有多痴情。二哥,我多希望我爱的不是他,可这却不是我能决定的,他甚至比我自己还要重要,谁若杀了他,无疑是将我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