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想,只有做化疗的人才会剃了头发,因为做化疗本身就会一直掉头发。
这女孩应该病得很严重。
“我高中的时候也会折千纸鹤。”温暖微笑说道,拿过一张黑色的纸,缓慢地折了一只黑色的千纸鹤,她折得很好看,比女孩折叠的好看,少女赞她巧手,并说道,“我是最近刚学会的,折叠的很难看。”
“很好看啊。”温暖赞誉,笑意温暖。
女孩突然一拍头,惊呼一声,用中文说,“你就是那个大明星吧,叫温暖是不是?我在街上看过你的广告,很漂亮哦……”
“是啊。”温暖没想到她会认出来,女孩眼睛露出羡慕的光芒,“我真是羡慕你,能站在那么耀眼的舞台上,我也有一个梦想,希望长大后能当明星。”
温暖一笑,“你一定可以成为大明星的。”
只要心中有梦,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的大明星。
女孩亮灿灿的眸掠过一抹暗淡,伤心说,“我没有机会了,我得了血癌,已经是末期,活不了多久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
她的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要离开了。
温暖猜到她病得很严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血癌末期,她心中也是抽疼一下,这么可爱的女子,这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却没来得及花开,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她一向很讨厌医院,因为在医院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总会出其不意的让你面对死亡,温暖说道,“那就好好地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天,快快乐乐地过,也让你的家人快快乐乐的。”
女孩重重点头,扬了扬手上的千纸鹤,“我以前很不懂事,知道自己有病,快要死了,每天都很不开心,都发脾气,害得爹地和妈咪也不开心,每天都流眼泪,后来我在医院碰见比我小十岁的小妹妹,她也得了血癌,她却比我乐观,天天都在笑,她是笑着离开的,我也想通了。我要把最美的笑容留给我爱的人,不会把眼泪留给他们看。”
“嗯,这么想是对的。”温暖笑说道。
小姑娘问,“你呢,为什么进医院?”
“我吗?”温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伤口,脖子上还没拆线,手腕和脚腕的纱布也没拆开,整个人有些小笨重,温暖笑了笑,“我骑自行车摔了。”
“摔得这么严重啊?”少女惊疑地看着自行车能摔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是,我也觉得我挺倒霉的。”温暖微笑说道,戏谑地眨眨眼睛,“幸好没把脖子摔断,不然可就惨了。”
少女哈哈大笑,两人折了一会儿千纸鹤,少女突然问,“温暖姐姐,你认识那边的男人吗?他一直看着你,看了好久,好久了。”
温暖一边折千纸鹤,一边笑着顺着少女的也视线看过去,正好碰见叶非墨来不及撇开的目光,她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非墨……
他比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又瘦了,叶非墨算是那种线条还算温润的人,并不是十分冷硬,可他的下巴却也变得尖了,脸也特别削瘦。虽然还是那么英俊精致,却多了一种无法忽视的落寞和病弱,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应该说是很糟糕。
两人跟了二十多米,他穿着浅蓝色的病服,坐在长椅上,背后是茵茵绿草,正看着她,两人仿佛把对方看痴了,视线绞在一起,无法移动。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看过他了。
心头绞痛。
就撑着这么一身破身板来美国做什么?这个白痴,眼圈微微涩疼,每次看见他,她的没出息地陷入空白中,脑海里除了他,还是他。
真的一点出息都没有。
“温暖姐姐,温暖姐姐……”少女的声音唤回了温暖的理智,她的视线从叶非墨身上收回来,少女见她眼圈红红的,以为她弄疼了她,慌忙道歉。
温暖笑说道,“没事,不疼。”
“温暖姐姐,你认识那个人吗?”
温暖点头,再看了叶非墨一眼,回头答,“嗯,认识,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叶非墨离她太远,没听清温暖和少女的话,只看见温暖垂眉间那一抹温柔笑意,如春天枝头盛放的海棠,美丽炫目,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她这样柔情蜜意的笑容了?
从他看见她和方柳城在床上开始,还是从他错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开始,他再没见温暖真心笑过,哪怕是笑,也笑得那般勉强,那般令人窒息。
她在笑什么?
她又和那女孩说什么?说什么让她这么开心呢?他已经失去令她开心的能力了。
他很烦闷,小黑在窗口看下面的时候无意说了句,温小姐在下面晒太阳,这小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了句后偷笑就走开,他很恼羞成怒。
为什么他身边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他分明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不止一次发誓过再不管温暖的事情,他们还是如此轻易地看穿他。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伪装。
他从窗户那里,近似于贪婪地看着温暖自己推着轮椅,她很笨拙地推着轮椅,看护不在身边,草坪有不是很平滑,她推得很吃力,他恨不得立刻下去帮她的忙,让她随心所愿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并不想下来的,可看着,看着,她一个人就下来了。
很白痴的一件事。
他想,温暖并不会很愿意见到他,他也不太愿意让温暖看见他这么狼狈的一面,可他还是下来了,真是一个白痴,墨小白知道了一定会笑他的。
“既然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你没有过去打招呼?”少女问,温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她也想去打招呼,也想去和他说话。
她也想去问他,非墨,胃口不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可这种想念,仿佛古时代思念丈夫的妻子,不管多思念都艰涩地咽在唇边。
仿佛告诉别人,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她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
墨小白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温暖无法克服自己的心魔,无法就这么在彼此遍体鳞伤后,若无其事去和他打招呼,夫妻离异后还会是朋友只是童话。
少女见温暖不回答,灿烂一笑,“我对爹地、妈咪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哟。他们每天都会告诉我,他们多么的爱我,多么的疼我,希望下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他们就怕我突然走了,来不及和我说他们多爱我。”
女孩笑得更灿烂了,“虽然我活不长,可我很幸福,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爱的人是这么爱我,我很满足。”
温暖心中打针,看似这么平凡的几句话,却有一种令人心疼的味道。
也触动温暖心中最敏感的弦。
倘若一人突然死去,来不及告诉他,她多爱他,那定然是一种遗憾。
可每个人的情况又不同,非墨一定会健康,她是如此深信着。
所以她不敢去找叶非墨,怕自己真的再不敢离开,怕自己的不幸诅咒真的灵验,其实多少道理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旁人都在和她说道理,可又曾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