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突承璀一怔,没料到她竟然问出这句话来:“我……”
容若盯着吐突承璀:“且不说喝酒吃果子正高兴的空当儿回宫里是不是合情合理,只看听到这等密事不仅不装聋作哑,反而在这夜间急匆匆往宫外走……我想知道,到底是哪位王爷有这样的缜密心思?”
少女的一双碧清的妙目牢牢盯着他,吐突承璀突然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自己几乎无处遁形。
他垂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是广陵王。”
容若心头一震,原来是他。
她蹙起眉头:“你怎么又和广陵王扯上关系的?”
吐突承璀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我迷路来到长安附近,贫病交加,倒在路边,几乎要死掉了。是广陵王外出的时候遇到我,将我带回王府,又让大夫给我调治,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我对广陵王说,愿意为广陵王做任何事。广陵王却道,王府里能做事的人何止千百,也用不到我。所以广陵王只给了我些银子,让我在外面住下。终于有一天,广陵王命人找来我,说要我进宫当内侍,他自会打点安排好一切,让我在贵妃身边,暗中察看刺听消息。今夜不过是机缘凑巧,才让我听到贵妃和舒王的密谈。”
容若又问:“那你现在打算怎样做?”
“广陵王有吩咐,如果有急事要找他,可以找禁军中的崔校尉和吴校尉,这二位校尉必有一位当值。只要我说出是广陵王的事,他们都会安排我立即出宫,密见广陵王。”
容若凝视他:“你可知道,你即使将这件密事告诉广陵王,也难保你不会有杀身之祸。”
吐突承璀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当日接受广陵王的托付时,便知道我所要做的事必然冒着极大的风险。即使能安然完成,广陵王只怕也要杀我灭口。”
容若皱眉道:“那你还答应他?”
吐突承璀突然一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广陵王救的,广陵王委托我重任,对我也算有知遇之恩。即使将这条命报答给他,也是应该的。”
容若一怔,细细看他,他脸上十分平静,双目中流露出倔强坚定的神色。
容若没想到吐突承璀居然是这样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报恩的荆轲聂政一般的人物。面对这样一个少年,她又怎么能忍心见他从容赴死?
她心中百转千回,仔细思量,终于咬了咬牙,道:“你也不一定必死。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把握,只能是尽力一试而已。”
吐突承璀本来存了必死之心,但是人非蝼蚁,总也有求生之念,听她如此说,一怔之下,连忙问道:“愿听武姑娘吩咐。”
容若轻声说了一席话,最后问:“你记住了?”
吐突承璀重重点了点头:“绝不敢忘。”
容若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了,那你可以走了。”
吐突承璀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揖倒地:“武小姐救命之恩,吐突承璀铭记五内,此生不敢或忘。”
也不等容若答言,他便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宫门方向疾步走去。
这一天的夜半时分。广陵王府的书房内。
听吐突承璀说完在长庆宫里听到的话语,广陵王李纯仍然神色平静:“你就听到了这些?”
“启禀王爷,是。”
李纯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也辛苦了。”
“为报王爷救命之恩,岂敢言辛苦?”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李纯突然问起了似乎不相关的事。
“父母都已经故世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些叔伯。”
李纯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你刚才从宫里面出来的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人?”
吐突承璀答道:“别的人倒也没遇到,只是遇到了武容若姑娘。”
李纯一怔:“武容若?你识得她?”
“曾经有一面之缘。我母亲病重的时候,武姑娘恰巧路过我们当时所住的镇上,给了我银子让我去给母亲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