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看住他:“为民父母官,总该有些担当。你们不能做主,就该回去禀告你家大人,让你家大人定夺。怎么能为了平息事态,抓几个无辜的人回去算数呢?”
那官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又觉得在下属面前失了颜面,终于恼羞成怒道:“你这位小姐怎么这样说呢?我们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多聊,还请小姐避上一避,否则我们冲撞无礼,也顾不得了。”
说罢,一挥手,身后跟着的那群人就要上前去抓那樵夫。
容若心中踌躇,究竟是否要为了眼前这樵夫,与这群人冲突呢?这可会该给父亲带来麻烦?可是看着这樵夫望着自己,双目流露出求恳的神气,又实在不忍心舍他而去。
容若心中暗暗叹气,眼看着那些人挥舞着兵刃绳索靠近过来,双手在袖中不由握紧一双短剑。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和马车轮子声响,一辆马车停在近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当街还这么吵吵嚷嚷的?”
跟在马车旁的随从打起马车的帘子,车内一个青年临窗而坐,穿一件月白银线掐边五彩团龙的亲王常服,意态悠然,原来是洋川王。
这一群京兆尹的手下中有见多识广的,认得这位闲散王爷,悄悄走上前在领头儿的耳边说了一句。
那带头的官员微微一皱眉,忙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洋川王。”
李纬目光一扫,指了指那官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来给本王讲讲。”
那官员嗫嚅着说:“这个樵夫,当街毁谤宫市……”
一句话还未说完,李纬已经明白了,一笑道:“本王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个。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人呢,本王做主,给放了。这事儿如果不算完,让他来找本王说话,或者该怎么报上去就怎么报上去。得了,你走吧。”
那官员一怔,可是洋川王发话了,他也不敢不听,只得躬身答道“是”,挥了挥手,让手下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心中想着既然有了洋川王的话,还是回去禀告大人,将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他吧。
李纬又看了看那樵夫。
那樵夫经过这一番波折,也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一开始满腔的不平和勇气都不知抛到哪里去了,此时呆在地当中,想想家中父母妻儿还衣食无着,一时又是灰心又是后怕,忍不住放声大哭。
容若叹道:“男子汉大丈夫呢,快别这么哭哭啼啼了。”又伸手取出一块银子,递给那樵夫:“快回家去吧,你家里亲人都在等着你。”
那樵夫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好运,一时呆住了,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容若,结结巴巴地道:“可是,这位小姐,小人,我……”
容若温言道:“快走吧。”
樵夫拿了银子,快步离开。
容若转过身来,看向洋川王:“多谢王爷援手。”
李纬嘴角边一直含着一丝笑意,看着这一切。这会儿见容若看他,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看这方向,武姑娘可是要进宫吗?”
容若点了点头:“和琳琅有约。”
李纬“哦”了一声:“我正要去见皇上。既然顺路,武姑娘如果赏面,不妨上车来与我聊聊。”
容若看着他,无论何时何地,眉宇间总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疏懒神气,可是却不让人觉得讨厌,而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潇洒自在。转而一想李纯所言,不禁又有几分踌躇。
李纬见容若沉默,恍然笑道:“武姑娘不肯,可是我在外的名声太差了?罢了罢了,那武姑娘请上马吧,我不打扰了。”
他此言一出,容若心中却有些过意不去。多多少少,这次也是多亏他来才解了围。而且他毕竟是堂堂的王爷,这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里,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看这洋川王的为人行事,虽然不羁,倒也是个坦荡洒脱值得交往的人。
一念及此,容若顿时动了当日在成都府里呼朋唤友,太白楼头杯酒相见、万里桥边夜宴风流的豪兴。她将出云的缰绳往洋川王的随从手里一扔,笑道:“我也没说不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