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听见小姐与人问答,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插嘴问道:“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出嫁啊?”
那人耐心解释:“就是郭家的小姐,汾阳郡王郭老令公的孙女,升平长公主和驸马都尉的女儿,要嫁给广陵王当王妃呢。”
容若犹自怔怔地问:“广陵王?哪个广陵王?”
那人笑道:“哪里还有第二个广陵王?就是当今皇上的长孙,太子的长子,皇上亲封的广陵王殿下呗。”
正说着,前面运送陪嫁妆奁的队伍已经走过去,直排了半条大街。紧跟在后面的,就是礼乐仪仗和迎亲的马车。
宋朝之前,花轿这种代步工具还未流行,即使是嫁娶大礼,也都使用马车。可虽然是马车,却妆点得异常富丽堂皇,车壁是用沉香木雕成的丹凤朝阳图案,描金点翠,上悬着上好锦缎扎制成的花球,在阳光下闪着淡淡光泽。魏紫、姚黄、雪青,各种颜色的牡丹点缀在马车之上,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说不尽的旖旎风流。
这个季节,距离牡丹花期已过,但是很少有东西是金钱和权势买不到的。升平长公主为了女儿出嫁,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向皇上请旨,让皇上将御园花匠特意在这个季节里栽培出来的牡丹全部赐给她,她好用来妆点女儿出嫁所乘的马车。
跟随马车的还有四对垂髫小鬟,每人手中挎着湘妃竹篮,沿路将篮中的花瓣抛洒出来,时不时还向围观看热闹的路人抛出整朵的牡丹,引起人群中的欢叫,众人纷纷伸手出去抢,抢到了便急忙捧在怀里,引来周围的人一片艳羡的目光。如果抢到这牡丹的是年轻女子,爱花的同时又存了一段别样的心思,希望能藉着这牡丹沾到这位郭小姐的喜气,日后也嫁到一位如广陵王一般的乘龙快婿。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聚集在街道两旁,挤得密密麻麻,摩肩接踵,争相踮着脚尖,试图透过马车前垂着的轻纱薄帘,一睹这位将门小姐、长公主爱女、广陵王妃的玉容。
只有容若,目光一直落在马车前骑在马上的那个身影上。宽袍广袖、描金团龙的大红亲王礼服,点缀着明珠美玉的束发紫金王冠,身形还是如从前一般孤高挺拔,黝黑的眼睛深沉不见半点情绪波澜,视线直视前方,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勾勒出冷傲的轮廓。
他高高地骑在马上,随着接亲队伍不疾不缓地向前走去,在他的身后是花枝招展、绣带飘摇的新娘乘坐的马车。
容若望着他,就这样,就这样向前走着,直到喧闹的人群遮住了容若的视线。
武元衡望着远去的仪仗,对夫人道:“没想到我们第一天到长安,刚好碰上广陵王娶亲纳妃。”
武夫人问:“老爷,你可是该去广陵王府道喜?”
武元衡点点头:“是啊。广陵王是皇上心爱的长孙,太子的长子,广陵王妃又是郭家的小姐,既然我已经到了长安,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广陵王府祝贺一番。”
武夫人想了想:“这贺仪咱们却没有准备,一时也凑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武元衡笑道:“就把咱们从成都带来的酒送几坛去吧。我一向不喜浮华,出手也不阔绰,朝里面也都是知道的。广陵王虽然为人冷峻些,却不是个贪图金银珠宝的。再说,咱们刚刚从剑南蜀西回来,送些土仪特产,也是应该的。”
武夫人点点头:“也好。那老爷就该快些去。”
“唔,”武元衡应道:“前面不远,转过一条街,就是咱家的府院了。我回去梳洗一下,换件衣裳,就去广陵王府道贺。”
武元衡招呼家丁和侍卫们上马,继续前行。
回过头来,却看见女儿还怔怔地站在街边,便叫道:“容儿,上马吧,咱们回家。”
武容若慢慢回过头来,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