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容与顾婉晴从糕点铺子回来,已经将近中午了,她回到自己院子里面用过午饭,就吩咐丫鬟们将带回来的糕点一一送至各房,至于顾老夫人那一份,她准备亲自送过去。
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顾老夫人的院子里的瓶儿却来了。
“老太太让请六小姐过去。”
瓶儿是顾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除了周妈妈之外,就数她最亲近了。喊人传话这种事情,由小丫鬟做就可以了,老太太怎么会让瓶儿过来?
顾婉容笑着跟她寒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准备去老太太院子里呢。劳烦姐姐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就出门。”
因为冬雪原先是顾老夫人院子里的,与瓶儿向来亲厚,顾婉容就吩咐她跟瓶儿说说话,又道:“把我今天带回来的最近样式的糕点拿一些,用油纸包了让瓶儿姐姐带回去尝尝鲜。”
瓶儿也不推辞,站起来跟顾婉容道谢。
秋棠服侍顾婉容换了衣裳,冬雪就进了内室,她把从瓶儿那里打听来的话小声跟顾婉容说了一遍:“……说是今年雪大,压倒了不少房子,牲畜冻死了不少,京城外很多贫农都受了灾,京城门口拦住了很多灾民。今上下旨在城外建安民蓬,设施粥铺,豪绅仕宦之家纷纷响应,今天上午,咱们家已经捐了钱了。老太太说这还不够,听那意思似乎是想以府里的名义施粥,所以便叫了太太、小姐们去商议施粥事宜。”
顾婉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然后让秋棠将自己头上赤金的首饰换下来,只带了一个珍珠的发簪。
顾婉容拿着糕点到了顾老夫人的上房,屋子里面已经济济一堂坐满了簪金戴银的小姐太太,连同个人随身服侍的丫鬟,屋里子站的满满当当。
顾老夫人也没有兜圈子:“咱们家几乎年年都往庙里面添很多香油钱,就是为了修功德,荫及子孙,现如今京城附近的州县都受了雪灾,无家可归的灾民不知凡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助这些灾民比供奉菩萨更为要紧。”
大夫人是一众媳妇之首,她听了表示赞同:“老太太说的极是,现在整个京城里面都在议论救灾安民的事情,不少世宦大族都开始搭建安民蓬、建施粥蓬,咱们家也不能落后于人。”
三太太也点点头:“我们世受皇恩,本应为国分忧,这时候咱们确实要站出来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我们虽系女流,不能学花木兰上战场报国恩,但是施粥搭棚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做的。”
三太太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漂亮,顾婉容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顾老夫人也非常高兴:“你说得很对,若人人都似你这般想法,这些灾民就不愁无安身之处,更不用愁无米裹腹了。”
除了二太太生病卧床没有来,在场的三位媳妇里面就知道四太太黄氏没有说话了,顾老夫人就把眼光转到她的身上。
黄氏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心中有些郁闷。老太太最后才问自己,分明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更可气的是,好听的话都被大夫人跟三太太说了,到了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话了。
黄氏就说道:“老太太宅心仁厚,怜老惜贫,善心大发救助这些灾民,我们都做媳妇的都是愿意跟着您学的。”
顾老夫人见一众媳妇没有异议,就说道:“设蓬施粥是大事情,需要花钱,需要有人办事,我出一百两银子,你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可是造福于民,积福积功德的大善事。”
她说着转过头来对一溜排而坐的孙女们说道:“你们渐渐大了,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了,这件事情,你们也要参与进来才是。”
“是”,几个姐妹异口同声道:“我们都听老太太的。”
大夫人率先道:“老太太出一百两,那我就出八十两。”
三太太原本打算出二十两的,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张嘴就是八十两,这让她可怎么说得出口?
她心中十分不高兴,大嫂也真是的,自己想摆阔,何必拉我们下水,大老爷是永平侯世子,又是朝廷命官,你自己更是诰命夫人,我们三房孤儿寡母怎么能跟你们比?
三太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八十两的,简直比割肉还让她心疼。可是若是出少了,老太太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不会,她一瞬间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她们三房日子向来难过,这一点老太太比谁都心知肚明,她少出一点,老太太定然不会怪罪的。就算老太太怪罪又如何,难道老太太还能命令自己拿钱出来不曾?
再说了,不是还是黄氏垫底吗?三太太看了一眼四太太黄氏,她知道这位妯娌嫁妆少,娘家也不富裕,绝不可能拿很多钱出来的。
她越发有了底气,说道:“我出三十两。”
这令其他人都非常诧异,她的话一落音就有人转头盯着她看。
三太太的脸就有些红:“三十两也不少了……我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钱才二十两。”
她越是这样欲盖弥彰,众人越发觉得她实在太抠门了。谁不知道三太太名下产业多,二十两月例银子还不够她一个月零用钱呢。可是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这么说。
顾老夫人心里头就叹了口气,三儿媳原本是个不错的人,自打三儿子去了之后,她就一年不如一年,将门虎女的风度被她丢到爪洼国了。
三房没有男人,寡妇掌家难,对于三儿媳妇,顾老夫人向来都是容忍怜惜的多,苛责非难的少。
就算她对三太太有诸多不满,也不会表现的脸上,就是知道内宅人一贯是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迎高踩低,跟红顶白,若是她表现的不喜三太太,其他人就会把三房的人往死里踩。
这一次,她也是如此。
顾老夫人微笑着点头:“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行善积德应该量力而行,而不该用银子多少来衡量,再小的力量,也是一种支持。只要有心,钱多钱少不是问题。”
“就是,就是”,三太太找到了台阶,立马就坡下驴,她笑着说道:“不愧是老太太,就是比我们见多识广,说话一针见底。”
她又笑着问黄氏:“四弟妹,你打算出多少钱?”
三太太知道黄氏手头紧,断不会出很多钱,所以她急着把众人的视线转移到黄氏身上去。
黄氏低着头,考虑了一会。
见她踟蹰的样子,三太太心中更加有底气了,她不由催促道:“四弟妹,你快说呀,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才老太太已经说了,只要有心,钱多钱少并不是问题,你怕什么呢?这里都是自家人,难道我们还会因为你出的钱少而笑话你不成?”
黄氏听了这才说道:“一众妯娌里面,我最年轻,大家也知道,我手头紧,能拿出来的银子有限。有老太太与两位嫂嫂在前,我出的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三太太越发肯定黄氏不会拿很多钱,彻彻底底放了心,她很大度地说道:“四弟妹说的是,这种事情的确需要量力而行,我们不会怪你的。”
四太太黄氏看了一眼三太太,然后说道:“可是帮助灾民是大善事,我手头再紧,也比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要好太多,老太太又带头做表率,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大家的后腿,我就出六十两吧。”
“四弟妹,你说你出多少?”三太太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变成的错愕不已,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四太太黄氏早就不满三太太事事处处压她一头了,今天她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局,这个机会她绝对不会白白错过。她宁愿多出些钱,也要让三太太出糗。
现在看到了三太太的错愕,她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脸上却故意带着遗憾道:“我其实是想多出一些的,奈何我能力有限,再多一些实在是没有了,就六十两吧,虽然不多,就图这个数字吉利喜庆吧”
六十两,跟顾老夫人、大夫人比起来的确不多,可是却整整是三太太的两倍,这个数字的确是喜庆!
四太太黄氏这几句话说的确是漂亮,这样一对比,三太太简直又浅薄又小气抠门。
她知道黄氏是故意的,故意要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脸面,三太太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她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四太太黄氏。
而黄氏不仅毫不在意,反而对她微微一笑:“三嫂,我出的钱比你多,你千万莫在意,并非我故意要超过你,而是老太太说了,这是报国恩,救灾民,积功德的大善事。这样的事情,我就是手头再紧,也要尽力而为。三嫂,你向来心地善良,想来,你是不会怪我的,对吧?”
三房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三太太看着四太太黄氏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恨不得上去打烂她,她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话:“四弟妹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怪你。”
顾婉慧紧挨着顾婉容坐着,顾婉容能感觉她身子有些轻轻颤抖,不知道是羞惭还是气愤。为了怕她尴尬,顾婉容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呷着,并不去看她。
其他几个姐妹也低头的低头,喝茶的喝茶,估计与顾婉容是一样的心思。只有顾婉明脸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她看了顾婉慧一眼,当顾婉慧抬头看她的时候,她连忙低下头去装作喝茶的样子,可是那高高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