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学会那点吗?可能你更应该这么问。”他答道。
“嗯,嗯,教我,展示给我,让我学会。等等,等等,关键是我怎么做到那一点?我想知道怎么做到,仅此而已。”我的样子把迈克逗得大笑。我们走到外面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然后他才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我是这么做的:很显然那个人当时没在听,我想让他注意到我们。于是我就改变了弹奏时的力度,这不仅会改变音量,也改变了所有元素的力度,所以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他朝台上看了好几眼之后才走向台前的。等他被吸引过来的时候,我就调大了力度。这里的力度指的不是调大音量,实际上当时的音量变得更小,更轻柔,才把他吸引过来的。你看,大多数人为了吸引注意会提高演奏的音量,但是他们不知道,安静的力量可以阻止一头发疯的公牛。”
“这简直太神奇了。”
“不,其实比你想得更神,”他补充道,“那个男人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走过来的,他要是略微了解我们音乐界的话,刚才就会直接注意到我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我能影响他的思想。这个过程对双方来说都是可怕而危险的。如果你对他那么做了,别人也可以对你那么做。好好想一想,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在利用音乐作为手段。”
我并没有完全理解他所说的话,但我注意到了他所说的其中的一点,“你刚刚说到‘我们音乐界’,那你是把我也当成你那伙的人喽?”我的眉毛上扬,得意地笑着。
“是的,你必须要成为这个音乐世界的一部分,才能做到去控制各大音乐元素。”
能加入他的世界让我感觉很自豪,但我决定不表现出来。“哦,知道了,那你能演示一下怎样来控制这些元素吗?”我问道。
“很简单。”他答道,“我可以告诉你怎样让观众为任何一个独奏家鼓掌,让他们疯狂地崇拜这个独奏家,可他们却不知道让他们那么疯狂的不是那个独奏家,而是你。”
这听起来太酷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时候,就是让我下跪我都愿意。而且迈克也看出来了。
“好吧,那我现在来演示一下。”他呵呵笑着说,“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按以下的步骤去做就好。等我们再回到台上,萨克斯手开始独奏的时候,你要仔细听,在他达到最高音之前,你要提高两个八度,然后重复一个音。”
“你重复这个音的同时,”他继续说道,“必须要把音量降得很低,但是降音量的同时不能减弱强度。想一想寇帝·梅菲。鼓手要跟着你的力度,所以你要引起拉尔夫的注意。你重复这个音,要持续八到十六节。具体长短由自己决定,但是你必须要把握合适的时间才能见效。把你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萨克斯手身上,忘记自己的演奏。
“在倒数第四到第二个小节里,你要增大强度。你必须要在降低音的过程中慢慢增加音量,下降到原来的八音之后你就可以再按照原来的样子弹了,要增强动感。到那时,如果你做得对的话,观众就会开始为那位独奏者鼓掌了。实际上,这些都归功于你,可是表面上,人们都会认为是那个独奏家的功劳。也就说,你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缄默不语。当你作为一名贝司手时,你是属于沉默的世界的。”
“这听起来挺简单的,”我兴奋地跃跃欲试,“主要就是:我要在几个小节内重复一个音,往下降音阶,然后再加入动感,对吗?”
“是这样的,不过别忘了控制力度。你必须把音量降下来,在合适的时机时再升上去。这是整个过程的关键。”
“好的,等我们回到台上的时候,我会试着去做,看能不能奏效。”
“不!你不是要去试,而要是去做,并且让它奏效!你现在可以试着在脑中想一下容易出错的地方,然后等我们回到台上,就一定要奏效了。‘我可不想让你在演出后才开始热身。’”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到。那个萨克斯手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却没敢争辩。
我暗暗地笑了一下,就闭上了眼,回想整个过程。我在大脑中可以听到这段音乐,我一下子变得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试一下。我的意思是说,迫不及待地想做一下。
等我们登上台后,弹了一段乐曲,等萨克斯手开始独奏的时候,我就开始认真地听,寻找时机。这就是最完美的时机了。就在他要开始第三段副歌的时候,我也迅速地插了进来,开始重复一个音,并提高了两个八度。他赞许地向我点了点头。
我又把音量降了下来,之后拉尔夫也照做了。迈克也开始用单音来取代和弦,因此留出了一个空当。那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在做什么了:我们在曲子中制造了一个空白!在空白中,独奏者一下子变得很突出。我们弹的时候也把曲子简化了,这样观众都把注意力都在了独奏者身上。而萨克斯手就在这个空当中独奏,一下子就把观众吸引了过来。观众们真的被吸引过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开始倾听萨克斯独奏。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乐声。
在一段时间过后,我又开始提高音量。拉尔夫也提高了音量。就在我们顺利提高音量的过程中,我开始降低音阶,我感觉到我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酒吧里的每个人,连服务员和酒保们都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在两个和弦间的间隙,迈克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表示很赞同,只有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剩下的观众们一直在为萨克斯手鼓掌喝彩,那种喝彩声要比整晚的喝彩都响亮。他又独奏了两段副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酒吧里的观众都坐到了前排,听我们演奏,支持我们,我们乐队的成员也感受到了观众的热情。那个晚上是我在纳什维尔度过的最美好的夜晚之一。我感觉会有好事接踵而来的。
等到演出结束,一位叫乔娜的女士跟我说她喜欢我的演奏。我在酒吧里曾注意过她,可是并不知道她是谁。她个子不高,褐色头发,很优雅,她看起来好像很有自己的风格,介于詹尼斯·乔普林和邦妮·芮特之间。她说她在为自己的乐队找一位替补贝司手来演奏几个晚上。我告诉她自己有空,并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迈克告诉我她是全国最知名的演唱家之一。听后,我就决定一定不要忘记早点儿联系她。
我好几年都没有这么好的感觉了,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迈克的功劳。当我告诉迈克一切都多亏他的时候,迈克却否认了。
“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年内,”他说,“这个知识就会成为你的了。因此它从现在开始就属于你。”
“但要不是你,这场演出根本不可能这么成功,”我告诉他,“是你让这场演出获得了如此的成功。所以我十分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你要是想谢就谢吧,不过可别把你的功劳都归在我的头上。你今晚的演出很成功,而且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谢我什么呢?”我有些不解。
“谢谢你让我感到很骄傲。”
这句话虽然并不新鲜了,可还是深深地感动了我,因为我知道他是真诚的。我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而且在其他人面前拥抱他也不太合适,于是我只说了一句:“不客气。”
我们走进酒吧,其他乐队的成员也坐在那里。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乐器,可是还仍然沉醉于演出的成功之中久久不愿离开。啊,对了,我们还得等着老板付钱呢。
所有成员都很高兴,他们兴奋地交谈着,说很喜欢与我和迈克共同演奏。拉尔夫说他将会告诉克里夫我们的表现有多么出色。我感到非常好,并希望这次演出会给我带来更多的演出机会。
萨克斯手也为先前的态度向迈克道歉并表明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同他一起演奏。迈克感谢了他的好意并提醒他以后演奏的时候要使用他的大脑,而不是手指。迈克说完看看我,眨了下眼睛。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与他又合作了另一场演出。我发现他做了点儿常规练习后就坐在角落里,闭上了眼睛用大脑去思考。迈克总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影响接触过他的人。
等我们拿到钱后,我发现迈克不见了。我告诉其他人可能第二天早上才能再见到迈克了,因此他的钱由我代为转交。我已经习惯了迈克突然地出现,可是像这样没打招呼就消失的情况却很少见。因为我们来的时候也不是一起的,所以我向停车位走去,决定不再找他了。等我走到车位的时候,发现迈克就坐在引擎盖上。
“我知道要是我给你的话,你不会要。所以我想让他们给你。”他对我说。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不能要你的钱,这钱是给你的。”
“我不需要钱,你才需要它。而且,它已经在你的口袋里了,就留着吧。这是你今晚挣的。我要是需要的话,会来找你拿的,我知道你住在哪儿。”
“那也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听着,在我人生的这个阶段,音乐就是我的生活,而且我不需要钱来演奏音乐或是谋生。钱也不再是我演奏的目的。可能我曾经为了钱去演奏,但现在肯定不是。我出于别的原因才去演奏。今晚,我是为了你而去演奏。而你成功的演出已经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说:“谢谢你,迈克,你真是了不起!”
“没有啦,其实我还能做得更好呢!”说完他微笑着转过身,走远了。
我渴望能像他一样。尽管他是个怪人,可是他是我认识的最真诚的人。没有人可以像他那样为我做这么多。我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而且那些话在许多不同的方面深深地打动着我。
“那才是真的力度。”我悄悄地对自己说。
我感激地伫立了很久,默默目送着他在月光中踏着滑板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