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很温暖,贝克伯德颔首,眼睛微合。
“怎么,生气了?”卢娅托着下巴看着他。
贝克伯德摇摇头:“白天的事……”
“非要挑现在说吗?”卢娅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这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会让你不高兴,毕竟很久没有好好陪过你了。但是再次前去对我意义重大……很有机会能找到老师。”
“那我就不意义重大了吗?”
“卢娅,这不一样……”
卢娅依然托着下巴,笑笑:“开玩笑。我当然知道弗拉维斯先生对你影响很大,对荆冠会也十分重要,有一点线索就不能放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贝克伯德一时无话可说,挠挠额角。她很体恤,笑起来很好看。
“贝克,你说,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一点血统的普通人,是不是就不用满世界跑,是不是就能天天在一起?”
贝克伯德望着她,眼中少有地流露出温柔:“当然,如果我们和其他人一样,吃完晚餐以后我就带你去剧院,看完歌剧我们就去海边,累了就带你回家。”
“真好啊。”卢娅眯眯眼,嘴角挂着微笑,“可惜了。”
贝克伯德没说话,手指交叉放在桌上。他又何尝不想做个普通人,日落的时候和这个女孩坐在沙滩上,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幸福。
他拧起眉头,残忍地掐断这个幻想。他还要在荆冠会效力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到三十岁就可以让菲儿上位,接着就可以考虑其他事情了。
但那时候卢娅也将近三十岁了。他一直对此感到有些愧疚,但卢娅曾笑嘻嘻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荆冠会需要我们。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卢娅忽然问,“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一周之内吧,尽量早去早回。”贝克伯德回答。
“那出发之前这一周好好陪我,明天去海边玩,后天去博物馆……不行,我得列个单子。”卢娅笑着,“我的一票绝对是支持,放心吧。”
贝克伯德笑着摇摇头:“服了你了。”
很快,餐前的奶油蛤蜊汤已经端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小筐油煎面包。接着主餐也送上楼,从点餐到全部上齐仅将近二十分钟。
“贝克,把灯熄掉。”卢娅一边围着餐巾一边说。
贝克伯德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起身熄灭了壁灯,隔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难得一起吃饭,弄点好玩的。你先把眼睛闭上。”卢娅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贝克伯德大概猜到了,乖乖地闭上眼。卢娅将桌上的烛盏拉近,摸黑插上蜡烛,接着将指尖轻触烛芯。三秒后,一束火苗在烛芯上燃起。
感受到了微弱的光亮,贝克伯德睁开眼。火光映亮了女孩的脸,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白天医疗工作不累吗,现在还来玩这个。”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睡一觉就好了。”
贝克伯德不知道怎么责备她,只是闷闷地吐了口气拿起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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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十二时,席琳庭院,枢机情报处。
这是一座象牙白的五层花岗岩圆塔,内部直径近七米,顶层是露天瞭望台,坐落于庭院东北角。
情报塔谈不上是雄壮的建筑,它也不需要。国内近九成的情报都在此接收、处理、最后反馈回去。
每层都有近百人同时处理情报,没人有时间说话,纸张翻动通常是唯一声响。顶层露台也有人驻守,时刻关注来自远方的信鸟,一旦有新的信件便立刻送下楼处理。
塔底则有披甲士兵看守入口,除内部人员外,只有极少数有特权的人才能进入,情报会有专人送入塔内。
相较塔下五层,负责眺望台的人真是轻松太多了。毕竟不是时刻都有信鸟传信,聊天的时间就多了不少。
“本,我好饿啊。”
看台上,一个穿着灰衬衣的棕发男人坐在藤椅上,看着围墙边举着单筒望远镜男人的背影。
“应该快换班了,再忍一忍吧。”本放下望远镜,掏出内袋的铜怀表,“马上十二点了。”
藤椅上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目光飘向一旁空荡荡的木杆,那是信鸟停落的地方:“你还真是认真啊,今天我们轮班以后一个信件都没有,大晚上的谁会来信?”
“那可说不定,不到最后一秒一切都是未知数。”本依旧四下扫视着,“不过可以先决定一下等会儿换班以后吃什么。”
“海边那家烧烤吧,好久没去了。”男人忽然从藤椅上坐起,带着笑意,“不如来打个赌,要是换班前没有信件,今天的啤酒你请客,反之我请客。”
本似乎有点不乐意:“你要是早点跟我说,说不定我还会跟你赌一下,这马上就换班了再赌就没意思了。”
“要有点娱乐精神嘛。”男人笑笑。
谈话间顶层的木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麻衬衣的高个男人走上楼。他们摆摆手:“辛苦你们了,现在……”
“等一下。”本突然止住他们,将望远镜拉近。他的同伴从藤椅上坐起,皱了皱眉头。星辰稀疏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却是黑白分明,那是信鸟吗?可在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只黑色的信鸟飞来?黑鸽子?
随着那东西越飞越近,本渐渐看清它的身型。那根本不是什么鸽子,而是一只黑色蝙蝠,两只爪子抓着一个白色信函。
“是只蝙蝠!有信!”本叫出声来。其他三人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处理。他们见过鸽子和飞鹰,却是第一次见到蝙蝠传信。
那只蝙蝠在接近塔顶后加快速度,朝着众人飞来,在本头顶一米多的高度低空掠过,同时松开爪子将信函扔下。
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蝙蝠扔下信函后,翅膀和脑袋忽然烧起来,眨眼间整个身体化作一团血红色的火球后便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空气中隐约弥散着腥气。
其他三人都惊得叫了出来,本的注意力都放在信函上,落下时稳稳接住了信函。纯白色的硬质信封,用火漆封口,背面用花体写着收件人。
“是匿名信,寄给荆冠会的信。”本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立刻拿着信穿过同伴身旁跑下楼,“一秒都不能耽搁!”
三人面面相觑,但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也嗅到一丝不祥。他们立刻跟着本跑下楼,来到最高级信件处理的区域。
本正跟一个男人耳语着什么,然后递上信件。男人瞄了一下封口火漆,眼中也是露出惊恐。
他立马起身从书架底层找出一本落灰的泛黄书卷,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接着停在了某一页上,皱起眉头。
这时其他三人赶了过来,男人却吩咐专人将这个信件立刻送往荆冠会。本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
“本,到底怎么回事?”同伴小声问。
本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三秒后才面色凝重地看着三人,指指桌上尚未收起的书卷。三人凑上去看,那是一页手抄卷,字迹有些难以识别,却是满满一页手迹,书卷右上角则用红墨水画着一个图案。
“和火漆上的图案完全一样。”本说。
三个同伴顿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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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处已经很久没有半夜专程递送单个信函,今夜却派出了最快的马和最好的马车。在确定信函火漆的那一刻起,这封信件便被定级为最高的隐秘级。
马车疾驰在庭院主干道上,使命的特殊性给予了它超速的特权。车夫也不敢怠慢,一路驶向荆冠会。
“枢机情报处,隐秘级信件。”马车抵达大门,车夫直截了当。守门人立刻拉开双扇门,和车夫一同解下马和车厢间的连接。
车夫立刻坐上铺上马鞍,御马登上楼梯驰向沙场,一路朝荆冠会主建筑奔去。
主建筑四层,盖恩老人在房间里尚未入睡。今夜莫名有些燥热,他便起身穿着银白色袍子开门到走廊上吹风。
这个角度看不见月亮,星光也黯淡,沙场上黑漆漆的。老人忽然一怔,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在这深夜颇为恼人。
他很快发现了那个疾驰而来的身影,不禁皱皱眉头。当下他便掩上门,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时,灰白浑浊的光在他眼中亮起。老人单手撑着栏杆一个空翻,从四楼走廊跃下,稳稳落到一楼沙地上,砸出不浅的两个坑。
这个举动让他又找回了三十年前的感觉,狼血在全身涌动,精瘦的小腿肌肉上青筋凸显。
车夫自然看到了老人从四楼跃下,却也见怪不怪了。他刹住马后下来,从布袋中掏出信封:“晚上好先生,隐秘级信件。”
“辛苦你了。”老人挥手驱散仰起的尘土,接过信封。车夫半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
“告辞了。”车夫策马离开。盖恩拿着信封却没有看,一路捏着走上楼回到房间。
他燃起烛台,将信封平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左手轻放在信封上,眯着眼一边喝水一边摸着封口的火漆。
“终于来了啊。”他将木杯放下喃喃道,终于看向那个火漆。极度不规则、甚至有些扎手的触感,却是个精美的图案。
是个圆形火漆,中间一朵盛开的蔷薇,刻印得惟妙惟肖,这也解释了那让人不舒服的手感。
蔷薇仿佛在熊熊燃烧着,因为花瓣尖端呈火焰形,圆形外围则是一圈文字,却不是本国文字。
“索罗斯特”,帝国旧文字,以王室体书写。有权利使用这种字体,而且能写得这么漂亮还活到今天的人屈指可数。
红蔷薇索罗斯特,旧帝国吸血鬼王族。沉寂多年,他们终于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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