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夏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微笑:“我还没有虚弱到那种地步,还是,你觉得,我不中用了?”
佐藤低头:“不敢!”
夕夏仍是偏了头:“算了,不必这样,我有这么可怕吗?”
“并不是的……”
我只是,在为一不小心伤害了你而感到惶恐啊……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少女声音冷冽。
青年鞠躬:“随时可以动手了。”
“啊,是吗,那么,什么时候动手随你。”夕夏的口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随便你”那样平常。
“是。”青年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该让太阳晒进来了,对身体好。”
再这样处在黑暗里,感觉就快要从灵魂开始阴暗、腐朽了一样。
“小姐,能听我说几句话吗?”夕夏走出房门,却见伊势早已站在那里。
她疑惑地看着他,点头:“书房说吧。”
“是。”
隔音效果极好的书房里,夕夏坐在桌前,伊势站在她面前,神情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她。
“您有什么事?”对这个侍奉了家里两个家主的管家,夕夏还是比较尊重的。
“小姐,您觉得佐藤怎么样?”伊势开口,却问了这么个问题。
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答道“很不错的属下,总是能懂得我的意思,迅速地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
“您真的不知道佐藤他是为什么才这么尽心尽力地侍奉您吗?”伊势严肃地盯着她。
夕夏勾起唇角,有些讽刺的笑意:“知道了,又能怎样?”
表现得这么明显,再看不出来就真是白痴了。
“那么,您对他呢?”
夕夏回视他,眼中没有情绪:“仅是属下而已。”
“既然您对他不如他您那样,那么,请不要给他希望。”
夕夏笑:“我可管不住别人的思想和感情,我对他的,并没有超过对一个属下的。”
“不要因为他对您的绝对服从和忠心,就随意践踏他的心意。”
夕夏不笑了,托着下巴,低头:“我知道的,我并没有有意去践踏他的感情,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总是忍不住鸡蛋里挑骨头,只因为,看到他,我会想起她,想起,我有多对不起他们……为了不让这份负罪感压垮我自己,我只能将它转移到那个青年的身上……
伊势叹气,鞠躬:“我的话就只有这些了。小姐,我希望,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和佐藤了。那孩子的事,是一个遗憾,但是,她恐怕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过下去,而不是不断自责吧!”
“谢谢您。”夕夏将脸埋入双臂,闷闷地答。
庆功宴在一家高级料理厅举行。昂贵的刺身、寿司一道道送上来,算算看,怕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将要为这场宴会买单的人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安静而优雅地浅酌着清酒。
伊藤看着她,歉意地笑笑:“让部长一个人破费了,这是不好意思。”
夕夏放下酒碟,微笑:“我还没落魄到这地步,连顿饭都请不起。”
小巷内,黑衣黑发的清瘦青年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为首的男子啐了一口:“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是那女人的狗而已!”
青年冷哼一声,不再废话,迅速行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漆黑的枪口已对准了其中一人。扣动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枪未发出任何声响,子弹从枪口窜出,瞬间击中了来不及反应的人的胸口。
其他人迅速反应过来,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便对准了那个青年。青年闪到墙角,躲过那些子弹,趁着他们开枪的间隙探头,再次解决了一个。剩下的人却是不要命一般冲到他跟前,开枪。他躲闪不及,被伤到了左手臂,右手却迅速反应,抬手一枪,击毙了那个人。
现在,他前后受敌。
忙着解决面前的敌人,却未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举枪,瞄准了他。
“扑”的一声,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却不只是从眼前倒下去的人身上传来,而是,同样从他自己的身上传来。腹部一阵剧痛,有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来。他忍着痛,转身,子弹利落地从男人的眉心穿入,后脑穿出,血浆和着脑浆喷射而出,将身后的墙染成了红红白白的一片。他艰难地转身,朝巷外停着的车走去。身后,肉体落地的沉闷声音,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甜腻得令人作呕。
子弹从背后穿入,无法包扎,左臂还在作痛,他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操纵着方向盘,朝着天上家的方向开去。血液不断地从身体内流出,失血过多使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前方是一个转弯,他却没能看清……
“砰!”
手机在包里响着,夕夏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起身,去了洗手间。
“佐藤,什么事?”下一秒,却变了脸色,“什么!好的,我马上过来!”
伊藤只见自家部长脸色难看地走出来,抓过座位上的包,道了句“失陪了,各位慢慢吃”,便去结了帐,急匆匆地走出了店门。
重症监护室内,青年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左手臂和额头缠着纱布,白色的被单之下,腹部也是这样的吧。
夕夏看着面前的医生,紧锁着眉,问道:“他怎么样了?”
“左手臂和腹腔内子弹都已取出,头部轻微脑震荡,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医生递过诊断书,解释道。
她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颔首:“谢谢。”随后推门进去,站在病床前,表情复杂地看着因麻醉药的药效未退而仍然未醒的青年。
那一晚,她一直守在佐藤的床边。
安眠在第二天得知消息,来了医院,夕夏识趣地退出了病房,留她和仍昏迷着的佐藤在内。
后来,安眠离开了,佐藤却仍是没有醒来。夕夏又变成了一人,坐在床边沉思。
佐藤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脸悲切的小姐。他吃力地开口:“小姐……”
听见声响,夕夏收回表情,看着他:“醒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佐藤虚弱地笑笑,却答非所问:“我以为,我能去见香织里了……我离开她太久了,我怕她会害怕……”
夕夏变了脸色:“你就那么想随她而去吗?”
佐藤仍是笑:“可是我还不能啊……我答应过她要替她陪在您身边照顾您保护您的啊……您是她用命换来的啊……”眼里,却有泪水滚下。
夕夏心里一痛,气极道:“你就非要这样不断提醒我我是怎么害了你们,你有多不情愿陪在我身边吗!你以为我不想她活着吗?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说罢竟也是红了眼圈。
佐藤愣了,心下有些内疚。
那个少女的离去带走了他们的平静生活,从此她便成了一个禁忌,提起时他心里便会泛起苦涩,却不曾想,受折磨的,何止是他,还有那个骄傲的大小姐啊。
“对不起,”佐藤挣扎着直起上半身,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对不起,小姐。”
每次两人心里苦闷时,便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那个早逝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揭开那个伤口,鲜血淋漓。
夕夏胸口一阵气闷,险些倒下,然而她只是找出药片,含在舌下,表情如常:“没关系。”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转身:“刚刚安眠来过了。我叫绫织来照顾你吧。”
“小姐,请小心。”
天上宇治宅内,夕夏双手撑着桌子,微笑着看着自家叔父,声音甜美得几乎要流出毒液:“叔叔,你手中的股权,夕夏要收回了。”
天上宇治面如土色:“你有什么资格收回我的股份!我也是天上家的人!别忘了你的祖母还尚在!”
夕夏讥讽地笑:“你以为我一直以来做的那些事她都不知道?没有她的默许,我怎么可能这样胆大?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祖母彻底失望了,你以为本家还有多少人站在你这边?”
“天上夕夏!你会遭报应的!”天上宇治气得发抖,叫道。
“哦?”夕夏挑眉,“曾经也有人这么跟我说,最后他死了。报应算什么,我这些年来遭受的还少吗?我何曾怕过?”
他们若是受到伤害,她自会千倍为他们报仇,产业若是遭到损害,她必会毁了对方的所有。她有什么好怕?
想到这里,夕夏转身,只抛下一句话:“对了,下周,就劳烦叔叔搬到北海道去长住了,夕夏特意为叔叔准备了一份房产,风景宜人哪,即使是养老,也够了。”
言下之意,你就在那里待到死吧。
期末考试来临,社团活动就相应地减少了时间,众人都在紧张地备考。
学生会办公室内,一众学生会成员批文件的批文件,喝茶的喝茶,看漫画的看漫画。批文件的是手冢,喝茶的是大和,看漫画的是青森。而夕夏,正捧着茶杯,站在窗旁,看着不如往常热闹的楼下。
呷一口茶,勾起唇角:“看来大家都很认真在准备考试啊……啊啦,希望这次不会有人被剥夺参赛资格。”
大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看来,会长倒是胸有成竹呢!”
夕夏转头,自豪地笑笑:“那是自然。”
她可是,每晚K书到凌晨的啊……
自从天上宇治的事结束,她的时间便一下变得宽裕起来,而之后佐藤伤好,回到她身边做事,分去了她不少工作,使她有更多时间去放在学习上。
对于佐藤,她是极为欣赏的。他从夕夏十一岁起就跟随在她身边,强干而老练,对于命令的绝对服从,正如很多人说的那样,他是她豢养的一条忠犬。
那个少女的死,令她和他都痛苦不堪,从此成为两人心中的一条伤疤,偏偏两人在忍受不了时,都喜欢去揭开它,看着对方痛的同时,自己也不好受。
夕夏因为心脏病的关系,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只能将所有强烈的感情深埋在心底,压制着。就这样,她被剥夺了大喜、暴怒的权利。
“会长,会长?”
听到叫声,她才回过神来,是青森:“什么事?”
青森放下手中的漫画,眉间是担忧的神色:“会长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不要紧吧?要是太累的话,就把事情都交给我们吧!”
夕夏笑:“交给你,让你在这里看漫画?”
青森委屈地撇嘴:“这不是干完了活嘛!”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不错的,不是吗?
期末考试在一片哀嚎声中结束了。社团会议,夕夏宣布道:“今年暑假日美青年网球交流赛,增加了女子项目,所以,今年的青年选拔合宿,女选手也可以参与。愿意去的,到田间那里报名吧。”
“真的吗?”底下立刻议论纷纷,一众女正选显得很高兴。
夕夏微笑,补充:“本次合宿地点,是冰帝学园。”
“诶?”
冰帝面积大,设备齐全,环境也是相当好,自然是合宿地点的不二选择。而决定的人中,有夕夏。这其中,也是存着一片私心的。
最后参与名单出来,是夕夏、伊藤、南条、中务、浅川、雾原,而田间作为经理跟随。
夕夏看看名单,而后看着面前的六人,笑:“那么,加油吧!”
“是!”
“夕夏!”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墨色眼瞳墨色长发的好友正和她的队友们站在冰帝校门前,开心地朝她挥手。
夕夏也微笑着挥手:“绿川!”
不像青学这边只有七人,立海是全员到齐,且准备充分,因此个个都是信心满满。
男网部是全员都来了,冰帝亦是如此。
六位部长会合后,集结了所有队员:“那么,各位,一起加油吧!”
“是!”
冰帝宿舍是四人一间,独立卫生间,热水器,饮水机,十分宽敞。而如何分配这些队员,便成了一个问题。
夕夏、伊藤、绿川和神叶倒是很快决定了她们四人一间,而其他人也在部长及教练们的安排下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住宿解决之后,便是集合去认识教练们。这次合宿集训的教练里也有龙崎和神谷,而分组抽签里,夕夏一室四人及手冢、柳生、迹部等人分到了一起,由神谷负责。
不同于女网部其他人对经常不出现的教练水平的怀疑,夕夏和伊藤对他倒是极为尊敬及信任。他对女网部的每一个人都能准确指出她们的不足及弥补方法,而正副部长深受其益。
分组结束后,就是参观集训地点,熟悉环境。
不同于其他学校的方桌,冰帝的学生食堂是圆桌形式的,铺着桌布,而桌上,由于大少爷的华丽美学,还摆上了各色玫瑰。其实原本都是红色的,在天上大小姐的极力反对下,采取折中办法,换成了多种颜色,其中当然还是红色和白色居多。
望着犹如高级餐厅的食堂,其他学校的众人赞叹不已。而这所学校最大的股东——迹部财团——的大少爷,则是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