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段说到了赵八爷逼迫杜槐心回沁源报告,要日本鬼子趁着洋铁桶受伤的机会,来攻打何家寨子。杜槐心想起毒针打在身上,眼看快满三个月了,不回去打解毒针,也是没有办法,回去嘛,又不得脱身。想着,从得胜馆回来,见饭不吃,见水不沾,半疯半癫的,盘算自己是快死的人了。到了晚上,见他大舅回来说:“暗杀洋铁桶的白士正,还不说实话咧,他说那颗有毒的子弹是在司令部厕所里拿的,这不是说鬼话,谁信他的?问他谁叫他暗杀的,他又不说。”杜槐心一听这话,在一旁不敢做声,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到了半夜,心想不跑不行了,再不逃跑案子破了就活不成啦,便背了一条毯子,悄悄地溜了出来。
这时天上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一片模糊,杜槐心对这地带倒十分熟悉,只怕被放哨的捉住,便翻高岭钻山沟。到了下半夜,算是离何家寨子有二十多里,眼看再过二三里就到鬼子占的地方了,杜槐心便大胆起来,从山上下沟底来,准备从大路溜了过去,便把毯子背在肩上,摇摇晃晃地直往大路上奔来。刚走上大路口,只听见大路上传过来一阵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在擦火柴抽烟,杜槐心一想有放哨的了,掉过头就往山沟里钻,马上后面狗咬起来了,人也喊起来了,吓得杜槐心真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要命地跑,一直跑了好久,后面的叫喊声慢慢听不见了,他才停下来,胸口跳得扑通扑通地直喘气。四周一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便爬到山顶,从高处打望,看了半天,方向看出来了,喜得把脚一跺,自言自语地说:“他妈的,离沁源城不到一里多路了,这就是高家坡嘛,老子还怕什么。”说着,就在山腰上一块大石板上歇了下来,顿时觉得全身筋骨酸痛,十分疲倦,冷风吹来哆嗦不住。一摸身上的衣服,全被夜晚的露水打得透湿的了,想下山去找老百姓换衣服取火,又怕半夜叫不开门。正犹豫着,记起身上还有火柴,连忙拿出几根,找了一些干柴,生起大火,把湿衣服脱下,披上毯子,慢慢烘烤,烘着烤着,身上倒还暖和。
这时突然背后一阵脚步声,冲上来四个大汉,一把抓住杜槐心说:“干什么的?”吓得杜槐心趴在地上,直喊:“老百姓,我是老百姓!”那几个人说:“哪里的老百姓?”这时杜槐心才定下神来,抬头一看,只见这四个人穿的都是黑色军服,背的一色短枪,看他们这打扮就知道是沁源城伪保安队的,杜槐心看得明白,扑哧一声,笑着说:“嗨,一家人,我是沁源城林起生便衣队上的,刚从何家寨子溜了过来,给皇军报告重要消息的咧。”四个人听了,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个像是当班长的,出来问:“你报告什么消息啦?”杜槐心说:“嗬,说给你们也不要紧,就是洋铁桶给打伤了,叫皇军派人去消灭那班家伙。”说着便把白士正暗杀洋铁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还说:“你们不信,带我到沁源城里去就知道了,我正要到城里去咧。”那个班长笑着说:“嗨,哪里话嘛,自家人嘛,咱们一块回沁源城就对了,你一路也辛苦了吧,来,上山坡找家老百姓,弄些吃的喝的,把身子暖了再一块走吧!”杜槐心一听这话,喜得嘴也合不拢,赶忙把衣服穿上,把火熄了,跟着这四个人奔下山来。
走进一座庄院,那个班长来到一家门口,悄悄地喊:“老张,老张,开门来。”里面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不耐烦地问:“谁呀?半夜里不开门啰。”班长忙说:“我哟,六班的。”里面一听这话,声音马上变了,忙说:“呵,你们来哟。等一等呀!”一阵门就开了,一个提纸灯笼的把他们迎了进去,只见那个班长在老张的耳朵边,咕噜了几句,老张便突地拿出一条绳子,一下把杜槐心绑住,这四个伪军抓脚的抓脚,捆手的捆手,还有人用一大团棉花把杜槐心的嘴塞得紧紧的,弄得杜槐心目瞪口呆,动弹不得,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