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段说到白士正从土娼乔芝芳家出来,准备回司令部茅厕里取那颗子弹,暗杀洋铁桶。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有个黑影过去了,赶忙绕小路走,前面又一个黑影闪过去了。白士正心里有些猜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急急忙忙从司令部的后门溜了回来。
这时正是睡觉的时候,司令部跟往常一样静悄悄的。白士正回到自己房里,把赵八爷给他的五万元,塞在枕头底下,刚拿起碗喝开水,警卫班长在外面叫:“白士正!”白士正还没来得及答“有”,警卫班长早就冲到房子里来了,瞪着两只铜元大的眼睛,劈头就问:“你跑到哪里去来?”这一问,直像一瓢冷水泼在头上,吓得白士正脸都变白了,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到哪里去呀!”“嗨!”警卫班长一听冒火了,把袖子卷起,伸手要打人了,白士正往后退了一步,知道瞒不过,扯了个谎说:“我,我到街上买了些吃的,才回来。”警卫班长还没等他说完,把手一举,要想打,但是又没有打,用手指着,狠狠地骂着说:“哼,你妈的,怕老子还不知道,放哨的老百姓早给我报告了,你在外头乱跑也不给我请假,嗨,一点纪律都不要了,成了什么样子了,明天,一早就要开会,说给大家听听看。”说着,气冲冲地把脚一跺,边走边说,“今晚迟了,开不成会了,晚上你各自好好想,把枕头垫高一点。”说完就走了。
白士正一直望着警卫班长的背影不见了,才醒过来似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两手抱着头,心里乱得厉害,警卫班长说的话,老在他的耳朵边响。心想:“刚从乔芝芳家出来有黑影跟着,莫非有人把我们的话偷听去了?……一定是老百姓发现了,来给他们报告的,明早一开会,说我暗杀洋铁桶,就把我绑起来,还活得了!……”想着想着,越想越怕,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地把牙齿一咬,心一横,低低地说:“哼,老子先干了你,能跑就跑,跑不了,反正是死呀。”想着就把枕头下的五万元拿出来,包成一个小包,塞在胸前,挂上枪,准备到茅厕里取那颗有毒的子弹,把洋铁桶打了就逃跑。便赶忙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妥当,悄悄溜到茅厕门口,刚踏进一个脚,突然看见里面地上摆了一盏马灯,警卫班长正蹲在茅厕里拉屎,吓得他要退出来也来不及了。因为警卫班长看见他了,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也装着拉屎的样子,蹲了下去,屎也拉不出来,慌慌张张地往茅厕左边墙角里望了几眼,又怕被人看出来,正难受的时候,幸好警卫班长拉完站起来要走了,把灯留给白士正说:“你拉完屎,把灯给我带回来呀。”
白士正应了一声,等警卫班长走了,赶忙站起来,跑到外边看了一看,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便急急忙忙地返回来,用手把左边墙角的碎土扒开,果然一个洋火盒子露出来了。打开来看,真是一颗小小的子弹,拿了便往衣袋里塞,转过身出来,把马灯吹熄,一个人就溜到洋铁桶的窑洞院子里来了,照见洋铁桶的窑里点着灯,明亮亮的,窗纸上还映着一个人影子,却听不见说话的声音。白士正把枪拿出来。轻轻地把那颗有毒的子弹上了进去,把枪拿在手里,踮起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东张西望,直往洋铁桶的窗前走去,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热汗了。看看快到眼前的时候,只听见窑里洋铁桶问:“外头!谁呀?”吓得白士正低低地应了声说:“我!”便赶忙从窗纸破烂的地方,往里望了一眼,只见洋铁桶正从靠窗的办公桌前站起,把手里的毛笔一丢,抬起头来,说时迟,那时快,白士正看得明白,手一提,对着洋铁桶叭的一枪,只听见哎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