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的空地上,早已设好一座神坛,煞有介事地摆放着香炉、油灯、黄幡等一应道具。一个头戴面具,身穿玄色长袍的巫婆正坐在那里双手合十,潜心打坐。红月和族里多数人跪在神坛面前,观察着女巫的动作。但见巫婆口中兀自念了一长段红月听不懂的咒语,便站起身来点燃一排油灯,火苗影影绰绰,气氛一时间便也显得有些诡异起来。巫婆来到祭坛前装神弄鬼地转了几圈,手舞足蹈,念念有词。突然她双手取过黄幡,向空中一挥,顿时祭坛内火光冲起,尘土飞扬。
“大神,可有蹊跷?”等在坛下的老族长首先问道。
那巫婆并不作答。而是睁开眼睛,突然从祭坛前径自走下,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说道:“我已与上天通话,获知族中出了妖邪作怪,摄我族人心魄,扰我族人安宁。此人就在尔等之中,且是个女子。”
跪在祭坛前的族人们大惊失色,各自揣测起来。巫婆犹自问道:“三日前何人曾孤身上山且隔夜未归?其肉身已被妖邪附体,以此来祸害我桃源族人。”
族人们立马议论纷纷,大家突然一起把目光注射到了红月的身上,疑窦丛生。
红月一惊,万万没想到巫婆竟然将矛头指到了自己身上。她见大家全部拿目光看着自己,便知此事已不能回避。她脑子里飞快地想好对策,便从容站起来说道:“请各位族中长辈,兄弟姊妹听阿月一言。阿月三日前曾上山采药不假,但我只是从山上摔落下来,昏迷二日,并不像大神所言被妖邪附身,祸害族人。并且族人的病症在三日前就已经初见端倪,而我是昨晚才自山上回到族中,怎能说是我来作乱呢?”她看着巫婆,厉声说道:“分明是你治不好族人的疾病,无可推卸,遂才指到我阿月的身上。”
“你——”巫婆一时语塞,气得用手指着红月:“你这妖邪,竟然还强词夺理。看我现在不把你拿下!”说着,她举起招魂幡,便要向红月戳来。红月气急,一把将她的黄幡扯住,夺了过来。红月本来自小就酷爱体育,在闲暇时更是练就了一身女子防身术,所以对付这个巫婆却是绰绰有余。
大家见红月轻而易举地夺下了招魂幡,看她的样子是丝毫也不惧怕巫婆,便也开始怀疑起巫婆的话。要知道妖邪鬼魅可是对招魂幡此类神物是畏惧不已的,一旦中了招术便很快会显出原形,魂飞魄散。但很明显阿月似乎并不惧怕,所以大家对巫婆所言阿月是妖邪的说法半信半疑。
“我阿姐怎么会是妖邪呢?肯定是你弄错了。”阿星首先站出来说道。
“是啊,阿星所言不假。”这时,旁边不远处另一个青年男子也站起来大声说道:“阿月不可能是妖邪,我和梵阿伯亲自上山找了她几天,一直到昨晚她才自己苏醒了走回来的。”
红月抬眼看过去,但见这青年男子五官俊逸,神色斐然,自有一种刚毅的气质从眉宇间发散出来。她想起阿星说过自己失踪之时,阿爹和一个叫阿树的曾去山上寻过她。看来这个青年便是阿星口里的阿树了,红月不由感激地看了阿树一眼。
这时老族长颤巍巍地走上了祭坛,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族里自九百余年前来此避世,香火绵延至今,民风淳朴,互敬互爱,从未出过什么祸事。而今,天降灾难于我族人,我族中定当齐心协力,合力抗灾。”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红月,继续说道:“阿月是否是妖邪的说法,今日不再妄断,当务之急先把族人的重症治好,敢问我族中何人能出良策?”
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没有人能站出来说出什么计策。红月思虑了一会,开口道:“老族长,族人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昨天阿仲家的水娃便已不治身亡,情况十分危急。我阿月还是那句话,您就让我来给大家伙试试吧。如果治不好,到时随便族长怎么处置,把我当做妖邪也好,鬼魅也罢,我毫无怨言。但是如果治好了呢?大家伙不是就有救了吗?总得有一分希望才好!”
红月期望地看着老族长,希望他能做出睿智的选择。老族长用手拂着长长的胡须,思虑良久,终于目光迥然的看着红月,慎重说道:“也罢,看来目前也无其他良策。阿月,如果你真的知道大家得了什么病症,那就由你先为大家治治看吧。”
“好!我一定竭尽全力想法子治大家的病。”红月兴奋地答道。
红月迅速地安排所有的病患集中隔离起来,包括阿爹在内,大家十几个病号一起隔离到了老族长居住的草庐中。大家初始不肯,老族长却说道:“老朽我如今得大山的庇佑已经空活了一百二十余载,难道还怕这什么邪魔病症?我这草庐与大家的村舍相隔甚远,在这里诊治最好不过。料这邪症是不会再传到村里去了,大家就安心在这里治病吧。”
红月在心里对老族长的敬佩愈发多了几分。安排隔离好了所有病人,她开始潜心研究起天花的治疗方案起来。红月只知道天花通过注射疫苗也就是土方说的种痘是可以预防的,但得了天花却没有特效药物。最好的治疗方式便是注射抗天花丙种球蛋白6~12ml。但这是古代,哪里来的疫苗?红月又想起传统的中医治疗方法:用桑菊饮、以及升麻葛根汤治疗。如果是后期,则用沙参麦冬汤来治疗。如果伴随着高热,在退热的同时,要格外注意五官中口鼻眼的清洁卫生,防止续发感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所有病患降温,用支持疗法来减缓症状。并且,要赶紧熬制药材给大家喝下。面对这么多病号,红月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就在她忙碌着的时候,草庐外有人叫道:“阿姐,我和阿树哥来给你帮忙了。”
红月连忙推开门闪身出去,关好房门。门外面站着阿星和那个在祭坛前曾经帮自己说过话的青年。她的装扮倒把他们两个人吓了一跳,但见红月用一层麻衣把自己紧裹,头上严丝合缝用布把自己的五官捂得严实,全身上下仅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
阿星吃惊不小:“阿姐,你怎么这副打扮呀?
红月也不解释,一把将阿星和阿月推得远远的,严肃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被传染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赶紧离开。”
叫做阿树的青年这时开口了:“阿月,你都不怕传染,我们怎么会怕呢?这里病患多,我们知道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特地来帮忙的。”
红月听了感动不已,她也不再拒绝。想了想,她心内有了主意,便吩咐道:“阿星,你留在这里给我当帮手。阿树,你赶紧号召几个人去山上采药去,病人需要赶紧喝药,刻不容缓。”
有了帮手,她也就更有把握给大家诊治了。她要阿星和自己一样穿上她设计的防护服,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阿树带领大家采来了红月需要的药材,熬制好,红月和阿星便一一照料大家服下。红月一边有条不紊地给大家诊治着,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大家的病势发展。这天花来势凶猛,要想完全救治却颇费时日。而且红月手中并没有救治天花的特效药物,只能是竭尽全力将脑海中的所有医学知识都翻来覆去搜罗了个遍,每日细心为大家熬制中药以遏制减缓病情。一段日子下来,红月都觉得自己的心无时无刻不是紧绷着。好在阿星天资聪颖,不多久便跟着自己学会如何照料病患;再加上阿树及族中众人不间断的帮助,红月才不觉得苦累。日复一日,当看到大家的病情终于有了缓和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的时候,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