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借深山老林的优势停下来整顿,师姐把兵权交给姚之富等一干首领,我们两人带教中精英八百人,扮成流民、商贩甚至清兵,分成数批,绕过成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青城山。
正月里的雪花漫天盖地的飘,青城山隐在云中雾里,山非山,雾非雾,远远望去,真若人间仙境一般。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就连山下小镇上也是到处粉装玉彻,路非路,道非道。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喜气里,时不时有烟花鞭炮声响、唱福道贺声起。
镇头有一家小客栈,店老板马哥和他年前新娶的媳妇坐在柜台里面烤着炭火。马哥已年过三十,他还是个瘸腿,多亏了这个时代,让乡里的人都穷困潦倒,所以他才可以花几两银子娶一个二十不到也如花似玉的老婆。他瞅着他新媳妇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说出了那句在他心里憋了好久的话:“玉儿,真委屈了你!”
玉儿轻轻道:“啥子委屈了我?”
马哥轻轻道:“你嫁给我,你不觉得委屈吗?”
玉儿愣了一下,笑着又问:“啥子叫委屈呀?”
马哥笑了笑,正欲开口,却有人叫道:“老板,热壶酒。”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那汉子一身猎户装束,留着两撇小胡子,贼眉鼠眼,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厚道人却装着厚道人的相,他正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也解下了身上的弓弩和猎刀,还有一只野鸡。马哥起身看了看,他也不知道那汉子是什么时候进的店,想必是刚才跟玉儿说话时没留意溜进来的,当下道:“客官就不要点儿下酒菜么?”
那汉子拿过那只野鸡到柜台上,道:“帮我炒了它,当下酒菜好了。”
马哥接过那只野鸡,捏了捏,道:“刚抓的呀,还蛮肥!”
那汉子道:“麻烦多放点香葱和辣椒。”
玉儿接过野鸡,微笑着下厨房去了。
马哥一边起身去温酒,一边指着那炭火对那汉子道:“要不要烤烤火?”
那汉子笑了笑,回桌旁坐了,道:“多谢了!不冷,刚刚从山上下来。”
“也是,有活儿干,动一下就不冷了,坐到不动却越坐越冷。”马哥又问道:“山上雪深得很吗?”
那汉子道了声是,道:“山上雪可深了,漫膝了,再下一会儿就下不了山哒。”
马哥道:“客官可面生的很啦,哪里人?”
那汉子道:“成都人。”
马哥笑了笑,道:“客官可不像是打猎的哟,倒像是寻宝的。”
那汉子看了看马哥,道:“这话咋个说?”
马哥笑道:“之前好多寻宝的都像你这样子打扮的,样子像是打猎的,可比打猎的阔绰多了。”
那汉子看了看马哥,道:“老板的眼睛好尖哦!”
马哥笑道:“不过我要打击一下客官,你莫生气哈!”
那汉子笑了笑,道:“生啥子气哦?你说嘛!”
马哥道:“也不晓得是哪个说的,当年张献忠藏了宝藏到青城山。弄得这些年,好多人都到青城山找宝藏,这几年我是亲眼看着的,好多人都到山上去寻宝,可好多人都没下来,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年前就有一个像客官这样子的人,装成打猎的,天天到山上去找,可没几天就再没看到人了。”
那汉子哦了一声,道:“我好像听说山上有李自成藏的宝藏,怎么说是张献忠藏的?”
马哥怔了一下,道:“你听哪个说的哟?当年这里都是张献忠的大西国,李自成是大顺国的皇帝,他们两个是各干各的,李自成怎么会吧宝藏藏到张献忠的屋头来?不可能。”
那汉子笑了笑,道:“看来我晓得的还没有你多,这一趟是白来了。”
马哥笑道:“有宝藏早就有人给挖跑了,还等到你呀?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妄送了性命在这里。”
那汉子道:“找一下试试看,找不到我就回去,怎么还要送性命?”
马哥笑了笑道:“有些话我们可不好说,说了我们小命就不保了。”
那汉子道:“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这时,玉儿送上菜,马哥也端了酒上来,马哥道:“客官慢用。”
那汉子又问道:“你刚才说啥子小命不保?”
“话只能说到这里了。”马哥又和玉儿坐到柜台里烤火去了。
那汉子见马哥不说了,知道再问也是妄然,虽然心里十分不明白,但也只好坐下去吃喝了。
外面,雪依然在下,只听得簌簌的声音不觉于耳。
那汉子三杯酒下肚,脸上微微见了些醉色。这时,只听得远处有一个脚步声向这边而来。脚步声不快,踩得路上积雪“哧嚓——哧嚓”的响,那声音虽缓却重,一下一下传过来,听到几人的耳朵里,就像踩在他们的心里似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马哥和玉儿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向门外望去。但那汉子却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吃着他的野鸡,喝着他的热酒。
来的是一个和尚,三十来岁的模样,光头上顶着九个防伪标示,细眉小眼的样子,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低垂着双眉,眼中尽是出家人独有的那一副大慈大悲。
和尚进得客栈,行到那汉子桌旁,道了一声佛号,也没得那汉子的同意,便在那汉子面前坐了。
那汉子抬眼瞅了和尚一眼,向柜台里叫道:“老板,麻烦加一副杯筷。”
那和尚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荤不饮,不用劳烦店家。”
马哥见他如此道,也就不取杯筷来了。那汉子道:“和尚既然不吃荤也不饮酒,来这里干啥子?”
那和尚抬眼看了看那汉子,道:“施主可去过普照寺?”
那汉子刚端着酒要饮,听他如此说,便放下酒杯,看着和尚,道:“就在刚才。”
那和尚点头道:“那就对了,贫僧就是寻施主来的。”
那汉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眼瞅着门外的大雪,叹了一口气道:“寻我?你有啥子事寻我?”
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只请施主将本寺的至宝奉还。”
那汉子怔了一下,看着和尚,道:“至宝?啥子至宝?”
和尚道:“凤哥。”
那汉子怔了一下,问道:“啥子?凤哥是啥子东东?”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凤哥不是东东,凤哥是本寺的至宝,本寺的祥物。还请施主将之奉还,贫僧感激不尽。”
那汉子愣了一下,道:“我是去过贵寺,可是我并没有拿贵寺的什么凤哥!我只是在贵寺的后院子里抓了一只野鸡而已。”
和尚听了一怔,咬牙切齿的道:“野鸡?你拿本寺的至宝当是野鸡?”
那汉子也怔了一下,道:“怎么?莫不是那只野鸡就是你们寺里的至宝?”
和尚怒道:“我说过那不是野鸡,那是本寺的至宝凤哥。”
那汉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完了完了。”
和尚道:“怎么完了?”
那汉子将面前那盘野鸡肉推到和尚面前,语重心长地道:“我还给你吧!”
和尚瞧着面前那盘野鸡肉,道:“莫不是你已经将凤哥煮了?”
汉子摇了摇头,道:“不是煮的,是炒的,你看不出来么?”
和尚无语。
那汉子一摊手,道:“我哪里知道那是你们寺里的宝贝?既然是定贝为啥子也不看好一点,让我一抓就抓到了。”
和尚不说话,只是盯着桌上那盘野鸡肉,他的表情十分的愤怒,但也悲痛,他居然流下泪来。
那汉子奇道:“你这和尚为啥子这个怪像?人家和尚死了娘都不流一滴眼睛水,你居然哭一只野鸡!难道它比你爹娘还要重要?”
那和尚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口中喃喃的颂了一篇经,看那样子像是在给那野鸡超度似的。等他经颂完,抬起头对那汉子道:“你今天吃了佛祖跟前的圣物,我要拿你回本寺问罪!”
那汉子吐了一口气,道:“你要拿你就拿吧,但我要告诉你一声,只要你拿得住!”
和尚站起身,正欲绕过桌子来抓那汉子,只见这时一件怪事发生了,他面前的桌子居然动了,也没见那汉子动手和脚,那桌子居然就平平稳稳的向旁边移了过去。
和尚瞅着那桌子在靠墙的地方停下,一下子手脚变得僵硬起来。他看着那汉子战战兢兢地道:“你是谁?”
那汉子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唐啸南!”
和尚咽了口口水,道:“就是那个唐门的二当家,江湖人称‘活阎王’的唐啸南?”
那汉子点点头,道:“正是。”
那和尚退后两步,怔了一怔,然后飞快的冲到墙边的桌旁,端起桌上那盘野鸡肉,向外冲去。他冲出客栈,便跌跌撞撞的向镇外跑去,可是刚跑出十来丈远,只见一个跄踉,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跟头栽在地上,就不动了。
唐啸南此时正手里拿着一壶酒,靠在客栈的门口看着那和尚,他见那和尚栽在地上没动了,便一声长叹,摇了摇头,抬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喃喃道:“可惜那一盘好肉。”
他正要转身进到客栈,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道:“活阎王就是活阎王,取物杀人于无形,一点也不张扬,冷静的跟没事人一样。”
唐啸南回首,只见门外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一身黑衣,弯着腰,拄着一条黑漆漆的蛇形木拐杖,脸上挂着一副冷冷的笑。他瞅着那个老太太,瞳孔开始收缩,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绷紧,手心里沁出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冷汗,“刘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