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幢两层的大院,楼上一个房间亮着灯,那人以一个倒挂金钩把自己挂在屋檐上,用口水在纸糊的窗纸上湿了个洞向里面窥视。那是一个青衣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形削瘦,脸形也削瘦,以我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此人十有八九非奸即盗。不过他们这一行也不可以全部以坏人下定论,像梁山好汉里的鼓上蚤,古龙小说里的楚留香,那也不是被人们说得跟英雄似的。不过这时屋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我暗道:这人莫非是师承田伯光?莫不看中了这家中哪位美眉半夜来采花的?
爷我眼里能容得下这个?
我得管管了!再说,英雄救美的好事,哪个男人不是做梦都在想的?
我隐在暗处,在土墙上掰了块硬泥,暗运手劲,向那汉子的勾住屋檐那条腿的脚踝打去,噗的一声,打了个正着,那人吃痛,脚一松,身子便掉了下来,眼看就在摔在栏杆上,没想到他动作奇快,伸手在栏杆上一拍,身子借力一个急旋,脚在栏杆上一点,身形便向后飘去。
我一怔,记起了,师傅跟我讲解过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说起过,像他这种借力御力的功夫大至都出自武当的太极,但现在武林里的门派分化较多,类似四两拨千斤的数不胜数,但轻功能达到这种成就的也就只有燕子门和河南的鹰爪雁行门等几个以轻功居称的门派,当然还有武当本派的高手,不过听说蜀山青城也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出身不凡!
那人跑得快,屋里的人也追得快,屋里的人一听到了动静,屋里的灯一下子就灭了,一个人破窗而出,箭一般的向那人追去,再听得屋门呀的一声,一个持剑的人影冲出门,脚在栏杆上一点,也向那人追了去,看那人的身形,像是一个女人,但看她使轻功所摆的架势,倒像是蜀中青城派的穿云箭。
我看得几人远去,心想定有好戏看了,当下也追了去。那青衣人轻功不错,可是追他那两人的功夫也不赖,紧追不舍,害得我这个看戏的也跑得个汗流浃背。
那青衣人出了院墙,直接向城外逃去。到了城门口,此时城门早已关了,城墙上有官兵把守,城楼上灯火通明。那城墙有三丈多高,那青衣人一点也不停顿,一个箭射而起,一跃就是两丈多高,再手脚并用,在墙上借力而起,身形落上城墙后一点也不停顿,双臂一张,一个大鹏展翅便向城外落去,城上的官兵发现有人,便有人道:“什么人?”
那人声音一落,第二个人便跃过了城墙,城上的官兵一见,便打着火把过来瞅,见有人飞出城外,叫开了,“有飞贼!有飞贼!”
这时,那个女人便落在了城墙上,火把的光落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众官兵怔了一怔,看样子,他们都认得那个女人,都愣了,那女人脚在城墙上一点,人便向城外飘去,众官兵的愣还没发完,我就上了城墙,有个军官叫道:“飞……”
我知道他想叫飞贼,他还没叫出来我就骂道:“飞你大爷!你见过贼跑在后面的吗?”
众官兵懵了。
我向那几人追去,那个女人好像发现了我,突然一个转身便拔剑向我刺来。我的个妈呀!给我来这招,明知我跑这么急,哪里刹得住车?眼看就要撞到她的剑上了,急忙飞起脚向她持剑的手踢去,她手一缩,剑直向我脚上削去。死娘们儿,身手还不错,我不管脚了,不要了,双指直向她双眼插去,他娘的你在老子的脚上砍一刀,老子就扎瞎你一双眼睛,你给老子弄个铁拐李,老子就给你弄个阿炳,让你拉一辈子的二胡,看谁狠!
亏本的生意谁也不愿做,她当然也不是一个傻婆娘,当下撤剑退后,用剑指着我,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我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女士优先!”
她怒道:“老娘火烧云,你是什么人,快报上名来,不然老娘不客气了。”
原来她就是火烧云,果然厉害,当下心血来潮,想逗逗她,于是便道:“我是男人,报上无名,我还没上过报呢!”
这小姑娘那脾气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暴,立马就来火了,冲上来就动手,我也想与她过几招玩玩儿,可是,没下三招我就感到别扭,以前被女人打习惯了,这一下子要我打女人我下不去手,过了十来招,至少有两三次可以占到点便宜的,可我就是不好意思下手,当下暗道,这样打下去怎么成?于是瞅准机会便跑。
我跑,她就追,这女人还真不好惹,我见她还穷追猛打。便道:“大姐,别那么大火嘛?讲和行不?”
她怒道:“讲你大爷!”
我道:“我不是飞贼,我是来帮你抓那淫贼的。”
她举剑劈来,骂道:“淫你大爷!”
真是什么人都有!我转身避开她的剑,道:“你这泼妇怎么不讲理?我与你无怨无仇,好心帮你抓贼,你还拿朋友当敌人!”
她怒道:“小子,还敢骂老娘,老娘今儿个不把你灭了我就不是男人!”
我晕!灭了我你就是男人了呀?看来她是想男人想疯了。也不想跟他啰嗦,瞅准前面有间茅房马上钻了进去,“男厕所,有种进来呀!”
我就知道她会追来的,进男厕所的女人我是见得多了。见她一露头,我一飞刀打过去,她退回去骂道:“有种别放暗器!”
我道:“有种进来!”
她又冲了进来,我又是一飞刀打过去,她退了出去,骂道:“有种你出来!”
我道:“有种你进来!”
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我发现自己是亏大了,那味道真是不好受。
不过也不算太背,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那婆娘便闻声而去了,我从茅房里冲出来,透了口气也向他们打斗那个方向追去,老远便见在一片空地上,一男一女正在斗那个青衣汉子,我才难得去掺和,在暗处藏起来看热闹。
那汉子使的是一把软剑,挥起来刷刷地响,蛮威风,我心下暗道:有空也去弄把软剑来玩玩。
和那火烧云一伙那男的使一把剑,与火烧云两人两把剑一退一进,一攻一守,斗得那青衣汉气是手忙脚乱,但看那青衣汉子虽然暂处下风,但一时也不至于落败。我看了一会,不由得怔了,那青衣汉子使的居然是自然门的柔剑法,那是一门软剑法,江湖上这一类剑法不多,所以不下几招我就认出来了,火烧云和那个男的所使的是蜀中青城的清风剑法,这对狗男女看来还是同门,进退之间配合的相当默契。
我纳闷儿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一下子跑来了那么多武林高手来了?
我正搞不明白的时候,只听那青衣汉子骂道:“两个蠢货,不用打了,藏宝图我们已经到手了。”
火烧云两人一怔,那汉子抽这个空挡,身形一矮,射进了身后一条巷子里去了,两人对视一眼,道了声走,两人便向来路纵了回去。
就这样完事了?我怔了半晌,才想明白刚才那汉子是用了个调虎离山之计,但又不像,在王府里不是我偷袭他肯定不会露出马脚的,他好像没有同伙,可能只是被两人逼急了用的脱身之计。
果不其然,只见那青衣汉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向城里掠去,我也跟在他后面回城而去,不过这次跟得远一些,看那汉子从窗口进了房间,我便从另一个方向摸进小店,顺便上了个茅房,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到房间睡觉。
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起床洗漱完毕,小依便过来了,她对我道:“师姐出去了,她还叫我跟你们说,大伙都不要出去逛,那些官兵认得我们。”
我道:“就不认识她了呀?想那些孙子谁都可能不认得,难道还不认得她?那些人可就对女人感兴趣。”
小依笑了笑,道:“师姐今儿个穿的是男装,你没看见。可帅了!”
我怔了一怔,点了点头道:“她也挺适合穿男装的,就她那德性。”
小依呵呵笑了笑,我问,“不出去干吗呀?”
小依想了想,问道:“想不想写字?写着玩儿。”
我道:“写字?我写的字比我还难看,不过看你那么有雅性,就舍命陪君子吧!”
小依笑着出去了,不一会便端着文房四宝进来了,我上去帮忙在桌子上摆开,她就忙着研墨。一切准备就叙,她问我:“会对联么?”
我摇头。
她又问:“那你会什么?”
我笑了笑,吹牛道:“会画画,特别是画像。”
她道:“那帮我画一张像好不好?”
我说:“好呀!”
于是,她在对面坐下,我就帮她画像,我一连画了三张,开始两张画的还像个人,第三张画的,我自己看着就想哭!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好了没有呀?”
“好了,马上就好了。”于是第四张我干脆就画了个乌龟,画完了往桌上一放,撒丫子就跑。
等她看了那个乌龟追了出来,我早就跑得没影了,我躲在角落里看她没追上来,在院子里摘了一把不知道姓啥名谁的小花拿上去,一进房,见她正在写字,凑上前,把花递上,“生气了?”
她接过花,笑了笑,把我画的那个乌龟递给我,道:“我才不生气呢!”
我一看,气晕了,她居然在乌龟的背上写了五个字,“向北是也!”
“不玩了。”我便趴在桌子上看她写字,她写得挺认真的,写完了一首诗给我看:长忆旧山日,与君同聚沙。未能精贝叶,便学咏杨花。苦甚伤心骨,清还切齿牙。何妨继余力,前世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