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冬天了,中午哈里里给邓波打了个电话,说他到乌鲁木齐来了,约邓波下午一起吃饭。
“你不会就请我一个人吧,哈里里,跟库姆丝联系没有?”邓波在电话里笑呵呵地问。
“她,我也请了。”哈里里支吾道。
“她答应来了?”邓波十分好奇。
“嗯。”听得出来哈里里十分开心,“她让我把你也叫上。她和她的一个同事一块儿来。”
“原来如此。你太不够朋友了。”邓波佯装生气地嚷嚷道,“她要是不让你请我,你就不会请我对吧,哈里里?”
“不对,不对。”哈里里急忙辩解,“我本来就想给你打电话,我给你带了一桶我们那儿的红花籽油,还给我的老乡张院长也带了一桶。”
“开个玩笑。嘿嘿。”邓波笑笑,“红花油?我就算了,我又不做饭,给库姆丝吧,女孩子一般都做饭的。”
下午下班以后,他们在南门影剧院旁边的哈萨克风味餐馆里见面了。邓波到的时候,只有哈里里一个人,说库姆丝来过电话,她们要晚一点儿到。
“你的肚子肠子怎么样了?”邓波坐下来,看着哈里里问。
“早就好啦。”哈里里拍拍肚子,“吃肉喝酒都没问题了。”
“那就好。谢谢。”邓波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茶碗,放到自己面前,“今天咱们别喝酒了,这儿也不让喝酒。”
“好。今天有女孩子,以后我单另请你喝酒。”哈里里笑呵呵看着邓波。
“这次你是来送货还是来看库姆丝?”
“两个都有。”哈里里满面春光的样子,他指指邓波,“还有看你。”
“看我?”邓波也笑了,“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还是很高兴。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
“我还记得咱们那个石头朋友呢,你们把它拉来干什么了?”哈里里一边端起茶碗喝茶一边问。
“别提那个石头朋友了。”邓波说时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你那时候说的没错,那个石头就是有麻烦。”
“什么麻烦?”哈里里朝邓波跟前凑过来。
“这事不好随便说,你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出,不要给别人讲了。”
哈里里点了点头。
邓波便把院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说。哈里里听了,一语不发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又往邓波跟前凑过来:“我们家有个亲戚,在乌鲁木齐水磨沟那边的山里头,那地方叫石人沟。你知道那地方吗?”
“知道,蝴蝶谷过去再往山里走。”邓波点点头。
“他会看这样的事情。”哈里里目不转睛盯着邓波。
“什么意思,什么叫会看?”邓波不解,问。
“就是那种,我也不知道咋说。”哈里里皱起眉头琢磨着怎么给邓波解释这件事情,他摆摆手,“我也说不好,我们去把他拉到你们院里看一下,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邓波明白哈里里什么意思了,“是不是看风水、算命那种?”
“对对,他会给人算命。”哈里里连连点头。
“那是讲迷信,”邓波有些犹豫,“我们是国家单位,不能那么做,外面人知道了不好。”
“你不知道。我给你讲一件事情。有一次,他们那儿有一个人刚买的摩托车丢了,就跑去找他,人家还没告诉他丢摩托车的事,他就告诉人家:‘你丢失的东西让一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拿走了,小伙子身上穿一件白一块蓝一块的衣服,裤子是黑的,还有白色旅游鞋。这个时候他正在北面二三十公里的路上走,速度比马快。’”哈里里讲得有声有色,好像他亲眼看到一样,“丢摩托车的人马上给米泉那边的朋友打电话,很快就在机动车市场门口抓住了小偷。”
“真的?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人,还要警察干吗?”邓波将信将疑。
“没骗你,真的,这都是真的。”哈里里一再强调。
“就算真的吧。你们那个亲戚能看出我们那儿发生的事情,问题是他能不能帮我们解决呀?”邓波端起小碗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哈里里问。
“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把他请过来帮你们看看,反正也不要钱。”
“这,这我得问问我们院长。”
这时库姆丝和另一个女孩儿走进餐馆里来了。
库姆丝上身穿一件浅咖啡色皮夹克,下身穿一条牛仔裤,头发烫过,自然地披散在肩上,脸上的妆画得很淡,看得出来涂了口红,睫毛是天生的,又黑又长,又有点向上翘着,跟小马驹的眼睫毛一样。她身边的女孩儿个头比她矮一点儿,长着一副学生脸,白白净净,头发很随意地盘在脑袋后面,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在细细的眉毛下面显得十分醒目。
哈里里和邓波马上结束说话,站起来迎接客人。邓波跟库姆丝打过招呼以后,眼睛就没离开那个女孩儿的脸。
“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同事,她叫……你自己告诉他们吧。”库姆丝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那女孩儿。
“我叫陈晶,晶莹剔透的晶,叫我晶子好了。”女孩儿显得自然而大方。
“请坐,请坐。”邓波退到一边让两个女孩儿往里坐。
哈里里笑呵呵地看着库姆丝,库姆丝也看着他,两个人用自己的母语寒暄了几句。
在新疆,多数民族餐馆都禁止饮酒,这里也一样。
他们点的东西不多,马肠子、烧土豆什么的,就几样小菜,还有羊肉那仁(用羊肉汤下出来的面条)。也许是初次在一起吃饭的缘故,大家显得有些拘谨,你请我让,都没怎么好好吃。差不多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大家就把筷子放下了。
吃饭的时候,哈里里和库姆丝两个人只顾说他们的话,简直就是旁若无人。他们说的都是哈语,邓波和陈晶根本听不懂。似乎冥冥之中早安排好了,被冷落一边的邓波和陈晶,先是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接下来就开始聊天了,很快他们便彼此熟悉起来。原来,陈晶也和邓波一样是土生土长的乌鲁木齐人,并且家都在水磨沟区,只是一个住在东面、一个住在西面,上的也不是一个小学、一个中学,所以以前没机会见面认识。他们越聊越觉得亲切,也差不多像哈里里和库姆丝一样,旁若无人地说起了悄悄话……
从餐厅里出来,太阳还在西天边上挂着。街上人来车往,乱哄哄的一片。
邓波为了安排哈里里和库姆丝单独在一起,也为了安排自己跟陈晶单独在一起,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送晶子回家。
“不用了,谢谢,我坐1路车直接回医学院。”晶子推辞道。
“没关系,让他送送你吧。”库姆丝说时看看邓波,那眼神好像在说,“赶快表现呀。”
“顺路,走吧。”邓波完全是一种对熟人说话的口气,他抬手指了指影剧院前面的打车点,“咱们去那边打车。”
“我和库姆丝去国际大巴扎那边转转。”哈里里站在餐馆门口跟邓波说话,“咱们的事情明天再说。”
“再见。”邓波朝库姆丝挥挥手。
邓波举手拦下一辆的士,让晶子先上了车,自己坐到前排座位上去。
对他们四个人来说,今天这顿饭是历史性的,改变了他们每个人的命运。哈里里和库姆丝从这天开始正式交往了,直至谈婚论嫁。当然这是后来的事了。邓波对晶子也是一见钟情,两个人也一步步地走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