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蒙卡依一早就搭别人的车去了乡里,说是要开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两天村里人对石板的事议论纷纷,有人提出村里应该派人去自治区把石板拉回来。不用说,派去的这个人一定是村长蒙卡依,所以他要躲。
果然,村里的几个老人一起到村委会找蒙卡依来了。
村委会里一个人也没有,昆杰也没来上班。
老人们蹲在村委会办公室的窗户底下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一个人来,便起身往巴勒江家走去。
老人中领头的就是蒙巴老汉。他个子不高,长得墩墩实实,走起路来像匹快马,腿脚非常有力,看不出来他已经是个60多岁的老人了。蒙巴老汉有个外号叫白熊,是他年轻时村里人送给他的。
“等着吧,这一回我要杀死一头熊王给你们瞧瞧。”这是三十年前蒙巴老汉进山打猎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可每次他都会空手而归,连根熊毛都没带回来过。后来有人在北山上见到了一只白熊,从此,蒙巴老汉的目标就变成了这只神秘的白熊,他发誓说自己如果捉不到这只白熊,这辈子就再也不打猎了。发完誓他就背起猎枪和干粮袋,一个人进山去了。过了一个礼拜,他垂头丧气地出现在村口,干粮袋已经空了,猎枪子弹却一颗也没少。
这次进山回来,他说到做到,再也不提打猎的事儿了。可村里人还记着这事,你蒙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白辛苦半天。于是,村里人十分慷慨地把“白熊”这个外号奖励给了他。从此,不论大人小孩儿,大家都叫他“白熊蒙巴”了。
“您还好吗,我的亲姐姐?”白熊蒙巴一进门就热情地向巴勒江母亲打招呼。
“好啊,托老天的福。往炕上坐吧,我的弟弟们。”巴勒江母亲应着,忙不迭地招呼客人往炕上坐。
和白熊蒙巴一起来的还有怒海老汉和大个子喀鲁拜。
“姐姐也听说石板的事了吧?”白熊蒙巴第一个爬到炕上坐下来,看着巴勒江母亲说。
“听说了。”
“它会不会是我们祖先留下的‘祈福石’啊?”
其实,白熊蒙巴说的“祖先”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在喀纳斯,图瓦人的祖先有好几种说法,一种是五百年之说,一种是八百年之说;一种是西伯利亚图瓦人南迁之说,一种是成吉思汗西征时留下的部族之说。哪种说法都有它的道理,哪种说法都是口头传说,没有文字记载。图瓦人没有自己的文字。
“不管它是什么石头,都不应该说拉就拉走了,跟村里人打声招呼也好。”巴勒江母亲自己坐在炕沿上。
“是啊。还是在我草场边上发现的呢。”白熊蒙巴摘下头上的帽子放到炕上,显得很生气的样子。
“应该把它拉回来。”
“能拉回来吗?蒙卡依说那是国家的东西,拉到自治区锁起来了。”
“蒙卡依那是瞎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和昆杰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
老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激动,甚至都开始骂娘了。这时,巴勒江母亲朝白熊蒙巴和怒海老汉摆摆手:“你们坐这儿就是把房顶骂破了又有什么用?还是做点事儿吧,男子汉们。”
“那您说怎么办呢,姐姐?”白熊蒙巴一脸无奈的样子。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出来,便将空手朝坐在炕沿上的巴勒江伸过去:“给支烟抽。”
“不好意思,光听你们说话,忘拿烟了。”巴勒江忙将一包香烟连同打火机送到白熊蒙巴手里。
“没有莫合烟吗?”白熊蒙巴问巴勒江。他抽出一支香烟送到嘴里,点着吸了一口:“抽惯了莫合烟,抽香烟实在不过瘾。”
“我这可是好烟。”巴勒江小声嘟哝了一句。
“我这儿有莫合烟。”大个子喀鲁拜掏出莫合烟袋扔到白熊蒙巴面前。
“抽抽巴勒江老板的好香烟吧。”白熊蒙巴看着巴勒江笑了笑。
这时候巴勒江媳妇端着茶碗和茶壶进来了。巴勒江母亲把一块餐布铺到炕上,老人们都收住了话,收拾腿脚坐正了,等着香喷喷的奶茶上来。
“刚才我们去找蒙卡依了,想让他出面办这事儿。”白熊蒙巴说着从巴勒江母亲手里接过茶碗搁到自己面前。
“蒙卡依去乡里开会了。”巴勒江在一旁插进话来。
“找他没用的。你们应该找大一点儿的领导,最好上布尔津去。”巴勒江母亲看了看白熊蒙巴。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大个子喀鲁拜来了精神。
怒海老汉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去布尔津还要花好多钱呢。”
“你少喝两瓶酒路费就出来了。”
“又不是我的错。”
“那是我的错吗?草场中间平白冒出一座山来,我招惹谁了?”白熊蒙巴冲怒海老汉哇啦哇啦地喊叫起来。
“我们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把石板拉回来吧,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大个子喀鲁拜不耐烦地看着白熊蒙巴和怒海老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