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昭文轩,穿过一条短小走廊,再走上五阶台阶、顺着房前,秦玥一路就要到前厅用午饭。
却在途径花园时,她看到有人趴倒在地,该是干燥的泥土,此时不知何故添了不少水,以致泥泞,因而那人的衣衫都被泥土润得脏乱,却看白色打底、蓝色纹边的长衫,欧阳皓宇?
秦玥赶忙上前,细看果真是他。
“皓宇?怎么跌倒了,”她嗔怪着顾不得泥泞的脏,蹲下身扶起他,“来,快起来。”
侧过脑袋见是秦玥,欧阳皓宇遂顺从着她牵拉起身,可是他眼泪汪汪,看似成了泪人,萌哒哒的无辜幽怨模样,叫秦玥看着五脏六腑化作了一滩水、心都要碎了。
“怎么跌倒了?”秦玥再问,一双手却是前伸,拭去他眼角的泪,又用衣袖将他脸上的灰尘点点擦干净,而后竟微使力将面前人的头往下微压、她自己则前迎,使两人额轻靠着额。
“乖,不哭、不哭。跟姐姐说,没事、没事的。”秦玥柔声低喃安慰,她此举只是想抚平欧阳皓宇不安的心。
却道她看不出,身前人的一切都是装的,眼泪也好、幽怨也好,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人,他的心本平静似一汪古水、波澜不惊,可现在,
“扑通~扑通~”
心率骤增,她竟然、她竟然!欧阳皓宇震惊了,从来没有人不会也不敢对他如此!这个俗人如此放肆,他是否、是否要……一掌落下,她就会殒命。
可且不说现在杀了她,多少会带来麻烦,他尤为不喜麻烦之事。另有股莫名温暖——两人相触之间,自额处传来的温暖让他不适、恍惚,却不得不承认,他竟、竟些许贪恋,以致不舍吗?
欧阳皓宇怔了、傻了,眼睛都呆愣、不知转动了。那相近的红唇,虽不娇艳,比不得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俗世女子,可为什么对这双唇,他竟独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那双眼,亦称不得最美,可那其间流转的水晕、那其间伫存的温柔,他竟有些沉醉,虽不多,可就算只这么点,也让他自觉不可思议,让他羞怒得无以复加。
“扑通扑通”
秦玥一心只想着安慰这大男孩,因而并未注意那近在咫尺的心跳……越发得强劲有力。
可欧阳皓宇不行,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不允许自己这样!他遂脑袋一热,竟忘了伪装,稍使力挣脱秦玥的手,向后连退几步。
“皓宇,你?”
秦玥对他如此行为不免错愕,但对上他眼,竟无比凌厉、凶狠地似要吃了她般,恍惚一秒后再看,却又恢复往日般痴傻、无邪。
想来是错觉,肯定是错觉。然对他突然推开自己的举动,仍是疑虑尚存,秦玥遂跟着上前几步,露出淡淡笑容,点起脚,抚上他头:
“皓宇刚刚是怎么了?突然那么凶。姐姐都有几分害怕了,受到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姐姐会为你主持公道。”
但瞧秦玥语气模样像是对小孩,甚至像是对她前世养的“大黄”。不过可惜,欧阳皓宇不会像大黄一样摇首摆尾、极尽讨好之态。
欧阳皓宇微垂着头没答,这次他忽不再那么配合,秦玥话落,他立即便远离她几步,看到人有上前趋势,他沉着脸,没让她看到面上表情,又远离了几步。
“皓宇怎了?”
某人见状,更疑惑了,她手伸于半空没动,眉间蹙起,长又翘的睫毛微颤,不知是何处出了错误,可骨子里的好奇因子既被激发,她尤想一探究竟。
然正待如此做,却是两耳略略鼓动,离此地不远有人窃窃私语之声落入她耳中,直觉告诉她,那二人相说与欧阳皓宇跌倒一事有关,她遂停下当前的事,头偏过一角度向着声音发源地,静默且耐心、细心收听起来。
便闻一女子先开口,嗓音肥厚较粗犷,该是侯府中某一大妈,她的随行人中可没此等粗鄙之人。
“来来,皇上赏赐了这么多宝贝,趁现在没人看,咱们随便拿点金银首饰、玉石玩物,可不就发了!”
那大妈话声听着不仅叫人不屑,更是透着满满贪婪野望,秦玥暗自冷哼、嘲讽,呵,皇家的东西她都不敢动,她们还想拿着发财?是摆明了没将主家放在心里啊~。
“这、这不太好吧?怎么说这也是新夫人带来、皇家赏赐的,我们还是不这样做了吧。还有,还有那时看侯爷跌在泥坑里,那些水好像是之前我们泼的~。我们、我们要不回去看看?”
说话换了一大妈,也是中气十足,但比之前那位要好上一点。却道原来欧阳皓宇跌倒是因她二人,秦玥目中冷了几分,然听那大妈话里犹疑、歉疚,还算有点良心,也并非故意致欧阳皓宇跌倒,她对后来这人,倒是满意了稍许。
“我说你来这么多年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小!跌跤,他跌跤关我们屁事!傻子一个,不知看路!还有,别说什么新夫人~”
接着又是最先那位,对刚刚那大妈的说法,她表现得极不赞同,鼻中一“哼”、大气一喘,秦玥都能想像得到,她此刻叉腰而站、大放厥词、心思歹毒的模样,突然对那大妈想说什么来了兴趣,秦玥听得更为认真,但闻那大妈装腔作势道,
“依我看呐,这什么新夫人没几天也要变成个牌子放在灵堂里的,到时这些东西,不也成了无主之物,早拿晚拿有何不一样?”
……哎哟我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咒她死?!她会死?她又不会寻死!
秦玥听得火冒三丈,表现在脸上却是双唇弯起弧度、笑开了花,殊不知她此刻笑得越灿烂、心底怒意就越深,她脚步开始动起来,循着那声源,一边继续听一边点点逼近。
欧阳皓宇也跟在她身后,他尽管表现无知,可她能听到的,他通通也能听到。他比她更愤怒,那愤怒同样藏在心底,可面上他是毫无异样,甚至连笑也不笑。
傻子?关她屁事?牌位?灵堂?呵,认为他傻也就罢了,毕竟他一直以傻相示人,然终究他的人,死生他做主!身为下人暗地如此揣测,他倒想看看是府内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暗中诋毁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