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外城第十二区和第十四区严格意义上说是军事区,沿第五山、第六山和第七山的街道和建筑大部分都是军事设施。但是在山腰地带贵族和豪商建有大量的别墅,在山脚下河谷地带则是大量的农业村落和贫民区。
随着联军进攻的迫近,一部分平民逃入了内城避难。但是为了防止联军间谍混入内城,君士坦丁堡长墙诸门加强了盘查,没有贵族和教会作保不允许入城。大部分平民滞留在战区,沦为难民,在那些低洼泥泞的庄园和乡村小教堂里,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在辗转挣扎。
2月16日联军的攻击是冷酷无情的,也速兀格不知道冲天的大火和猛烈的炮击到底屠杀了多少人,在那疯狂的下午,他只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世界都变成了红黑盘旋的巨龙。长生天啊,我们干了些什么啊!
也速兀格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十几岁就跟着巴根台长官征战天下,这一生屠戮了多少人,那是数也数不清。可是这毁灭天地的力量还是让他战栗和恐惧,那在火海中翻滚惨呼的生命让他精神濒于崩溃。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磷弹攻击,他也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可怕的武器,可是这样大规模的焚毁一切,还是让他目瞪口呆。在这样的威力面前,罗马人的希腊火简直就是炖肉的柴薪。
那些惨呼的人带着一团团的火焰滚下山坡,如果他们滚落到科科斯河谷底算是交了好运,联军士兵会给他们一刀解除他们的痛苦。如果是滚落到山坡另一侧,蒙古的大炮可就未必马上结束他们的生命了,他们只有在极度痛苦中缓缓死去。
这个恐怖的下午之后,第十二区和十四区再无任何生物存活,除了联军士兵。在大火的中心区,即使不被9百度的高温融化,也将死于缺氧窒息。那惊天动地的惨呼使几公里外的君士坦丁堡长墙守军惊吓的大哭大喊,行为失常。科科斯河谷的联军士兵也收到了极度惊吓,不少人屎尿齐流,四肢酸软,头脑一片空白。
而2公里外的蒙古海陆炮兵仍然在不停的射击,仿佛炮弹不要钱一样。不少联军士兵满脸是泪,挥舞着双手试图阻止炮兵射击,只能是徒劳无用。
这不是战争,这是炼狱。第一次,也速兀格对他无比敬仰的老长官巴根台巴特尔产生了怀疑,勇士是来征服世界的,怎么能毁灭世界呢?没有他的命令,谁敢做这么残酷的事情?即使是速不台长官,也不能轻易动用这种战略武器。
投降吧!十字军们!投降吧,鲍德温二世皇帝!我求求你们,你们在挣扎什么呢?在巴根台长官面前,在超越时代的科技面前,你们这是在无谓的送死,你们没有任何希望。而我,也不愿意做这种孽了!
战争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君士坦丁堡守军龟缩在长墙后抖做一团。而联军士兵也被那炼狱之火吓的心胆俱裂,谁也不愿意拼死向前了。小雨一直下了两天,大火缓缓熄灭了,但是那充斥世界的焦臭却久久不息,联军士兵根本就吃不下饭,大部分人精神恍惚。
万般无奈,速不台巴特尔只得再一次换防。不到20天的时间,6个野战师丧失了战斗力,连蒙古特战一旅这样的部队也士气低落,也速兀格这样的猛将也出现了厌战情绪。
至于君士坦丁堡守军,他们损失了多少兵力和物资?这是谁也无法统计的。提奥多修斯二世长墙内的守军加援军有多少?4万?5万?其他的民夫、技术兵种,辎重兵有多少?更别提那永远也无法统计的平民。至少10万条生命,葬送在这片狭长的地区,时间只有一个下午。
连绵的春雨,满地的泥泞,一队雄壮的骑士逶迤而来。为首的,是一条中年大汉,胯下一匹黑龙一样的骏马。
“速不台阿哈,这位是阿戈狄乌斯副主教,曼努埃尔二世大牧首的全权使者,派人送他去城内谈判吧。”巴根台一脸的疲惫,狼一样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速不台能明显的感觉到,16日的攻击之后,他这位30年的老朋友有了疲态。即使是草原上的苍狼,也有累的时候,但是速不台不同意派人去谈判。
速不台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示敌以弱。即使要谈判,也不能由我们派人去,要让他们派人来!”
阿戈迪乌斯副主教大声喊道:“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们屠杀的都是上帝的子民!结束这些无谓的杀戮吧,速不台长官!上帝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速不台冷冷的说道:“你大概忘了,当年十字军是怎么攻克的君士坦丁堡,是怎么在你的圣殿里大肆屠杀抢掠,又是怎么把你们的皇帝和大牧首赶出了这座圣城?你忘了罗马是怎么派来了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东正教的信徒受到了多少迫害?我们的人拼死拼活,为了你们流血流汗,你倒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阿格迪乌斯满脸狰狞的大喊:“上帝之国不能用撒旦的手段来实现!如果我们也那样做,那么我们和那些野蛮的十字军们有什么区别?我绝不允许你们在这里肆意屠杀!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做,我将发动小亚细亚军团退出这场不义的战争!”
速不台的那可儿们纷纷拔出腰刀,一个参谋军官厉声喝道:“你敢对蒙古的土绵诺颜无礼!你敢煽动军队不服从命令!你以为我们草原男儿的弯刀不利么!”
巴根台挥挥手,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他是拔都殿下的客人!退下!我和速不台巴特尔要和阿戈狄乌斯大人说话!”
大帐内众军官愤愤不平的退出账外,一些粗鲁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目露凶光。
根台单手往下按了按,示意速不台和阿戈狄乌斯坐下,然后缓缓说道:“速不台啊哈,我也不同意我们主动谈判,但是这是拔都王爷的命令,我们不能不执行。拔都殿下考虑到联军内部的团结,他考虑的比我们深远。
速不台阿哈,阿戈狄乌斯大人,我们必须做好无法攻克君士坦丁堡的准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许只有十几天了。你认为,在十几天的时间里,我们有多大的可能攻克君士坦丁堡?
当然,也许我可以摧毁这座城市,让这座城化为灰烬,让数十万军民为这座圣城殉葬。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重建这座城可能需要10年,20年,甚至50年,这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更可怕的是,我们的残暴会让我们失去广大的东正教百姓,即使我们得到这座空城,也无法重建新罗马帝国。
在上帝之国面前,我们的尊严,甚至蒙古的尊严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够结束战争,赢来和平,我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就让副主教大人尝试一下吧,给十字军们一条生路又如何?当年萨拉丁给了耶路撒冷十字军一条生路,这无损于他的伟大。”
速不台静静的看着巴根台,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点点头,说道:“既然是拔都殿下的命令,我们也只能执行。不过天色已晚,现在进城也谈不成什么。副主教大人不如就在我军营里歇息一晚,明天我派人送你进城如何?”
阿戈狄乌斯看了一眼大帐外的天色,确实晚了,只得点点头。既然速不台答应了谈判,他一颗心也放下了,今天明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安置好了这个老教士,速不台对巴根台说道:“你和拔都殿下不是真的要和谈吧。”
巴根台冷冷一笑:“当然不是!”
沉默良久,速不台说道:“那么行动就要开始了,和谈不过是麻痹十字军的手段?”
巴根台默默的点点头。
速不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亲入虎穴。也速兀格、剌不都恩、乌其恩、兀良哈台这些人都有这个能力。”
巴根台说道:“是啊,他们都历练出来了,在军事上他们确实让人放心。但是我们在第六区的行动,成败关键不在军事,而在于把握人心。而且还需要和提奥多雷王子、阿戈狄乌斯副主教这些人协调,只有我才能完成这个使命。”
速不台担忧的说道:“这位阿戈狄乌斯不是傻子,你以和谈的名义用他麻痹鲍德温二世,他还会跟你去城里冒险么?”
巴根台微微一笑,说道:“如果鲍德温二世同意我们的条件,和谈成功,我们何必再冒这个天大的风险?如果鲍德温二世不同意我们的条件,那么和谈失败的责任在他,这个老头有什么理由拒绝和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