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阔台汗三年5月27日,大会在辉腾锡勒草原官山九十九泉召开。蒙古各部诸贵人,几乎所有作战方向的蒙古将领,齐聚这美如天堂的地方,共同商讨灭亡金国的战略大计。
在拖雷监国期间,送往迎来这一摊子事情都是巴根台和诸必阇赤负责。现在他不必忙活这些了,耶律楚材接过了这些活计,而拖雷大诺颜的诸必阇赤也变成了窝阔台大汗的主要助手。镇海负责情报,牙剌瓦赤负责财税,粘和重山和塔塔统阿负责文牍书信,耶律楚材俨然已经是必阇长。
巴根台和耶律楚材关系很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像这么重要的会议,巴根台也不愿意找他的麻烦,耶律楚材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一早,诸将齐聚窝阔台大汗的金顶大帐。包括关中诸将:巴根台、速不台、失吉忽秃忽、土薛、夔曲捏、刘黑马、按竺尔、萧札剌和野里只吉歹。汉军将领郭海德、刘亨安、高宣、田雄、张柔和他的副将乔唯忠、张扎古带、梁瑛。钦察人忽都思。女真降将夹谷龙古带、奥屯世英。哈鲁氏的八合。乃蛮部抄思。特种部队炮兵专家薛塔拉海和巴根台的必阇赤回鹘人鄂思麦里。
窝阔台大汗亲自掌握的部队包括:塔思国王,塔思国王之弟速浑察,汉军万户史天泽、史天安兄弟,耶律留哥之子蒙古歹,克烈部按扎尔,王善、撒吉思卜华、秃伯怯烈氏的肖乃台、八剌忽辟氏的唵木海、钦察人佔彻拔都尔,大汗亲卫将领察罕,按摊脱脱里氏阔阔不花。拖雷部将塔察尔,忙哥撒尔等部也归大汗直接指挥。
山东方向按陈诺颜率领的严实、塔不已儿、郭德山、董俊等汉军将领。巴根台的至交好友李全去年刚刚阵亡于扬州城下,而杨妙真和他的儿子李璮因为镇抚山东,没有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巴根台没有见到他热爱的杨妙真。
巴根台也没有见到吾也尔和撒里答,耶律楚材告诉他,这两部7千契丹轻骑兵被大汗派去征服高丽了。巴根台暗叹可惜,本来这部分兵力被他安排进大诺颜的西路军。他搞不明白的是,南下攻金兵力如此吃紧,大汗为何还要分兵高丽?
三通战鼓声响,诸将聚齐,分坐两排。黄金家族将领坐在高台上的一排,包括窝阔台大汗的儿子贵由,阔端、阔出、哈剌察儿、合丹、合失和灭里。拖雷大诺颜的儿子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成吉思汗次弟合赤温之子按赤台,成吉思汗异母弟别勒古台之子口温不花,他们代表东道诸王对蒙古大汗的忠诚。
窝阔台大汗和拖雷大诺颜从后账走了出来,他端坐正中,大诺颜坐在他的旁边。这是蒙古现在能掌握的大部分军事力量了,窝阔台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
“蒙古的勇士们,我们已经在金国的土地上奋战了近一年了,我们消耗了无数的钱粮,战死了无数的男儿。可是我们得到什么了呢?我们控制了大部分关中地区,逼到了潼关口。在黄河以东,我们控制了南北两路,占领了中条山,将金人压迫到黄河北岸。在太行山以东,我们摧毁了卫州,兵进黄河。在黄河下游的山东,我们已经牢牢控制住济南以东。
也就是说,我们奋战了一年,仅仅扫清了他们整体防御的外围。在金国核心的关河防线,我们没有获得如何进展。在卫州和潞州,我们损兵折将。在潼关北面的河中府,我们屡攻不下。在潼关南面的三关,我们更是连战连败。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无法打破金人的关河防线,进入他们的腹心地区。
草原的勇士们,敌人南据连山,北距大河,精兵数十万和我们死打硬拼。难道我们就真的无法攻克开封么?难道先可汗的遗愿真的无法实现么?你们都是和金人打了多年的人,最少也和他们拼了一年,我相信你们的忠勇和聪慧。你们有什么意见教我呐?”
大帐内一片死寂,良久无人应答。这一年,真的把大家打的心灰沮丧,很多人陷入了迷茫状态。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人还是这些人,敌人也还是那些敌人,战法还是那些战法。为什么再也打不出野狐岭大捷,打不出浍河堡大捷。为什么再也不像过去一样,进出金国如入无人之境。
金人一个城邑一个城邑的跟他们死拼,攻克每一个州县都要付出巨大的牺牲。金人在野战中从来不是蒙军精锐骑兵的对手,现在他们却列起堂堂之阵,多次正面击溃横行世界的蒙古骑兵。难道长生天厌倦了他们么?难道成吉思汗的去世,也把蒙古人的战魂带走了么?
看大家都不吭声,窝阔台大汗不满的哼了一声,只能点名直接提问:“按陈诺颜,你有什么看法呐?”
翁吉剌部的按陈诺颜是成吉思汗的驸马,山东诸军的统帅。他的部队主要是汉军军阀部队,战斗力最弱,原因就是东线从来不是蒙军的主攻方向。见大汗亲口问话,按陈不能不发言,他硬着头皮说道:
“自从大汗南下这一年以来,我们主要是从黄河上游和中游进攻。这里正是敌军重兵防守的地方,他们占据着天险地利,不易攻克。我的意见,我们是不是在黄河下游想想办法?金人所恃,无非是潼关和黄河天险,如果我们借道宋境,从楚州、淮阴向西进入金国,攻入归德府,那么开封的右翼将暴露在我们面前。这样,我们就避开了关河之险,事半功倍。”
拖雷大诺颜说道:“如果我们从山东两路千里南下,进入宋境,后路粮道将在济南金军重兵的直接威胁之下。如果我们舍弃后路,在宋境两淮就地筹措粮秣,必然与宋人发生战争。在河沼纵横的地区作战,我们能奈宋军水师何?”
按陈诺颜说道:“所以,我意应该大大加强山东兵力,攻克济南府是前提条件。只有占住济南,才能保住后路的安全。”
窝阔台问道:“巴根台,你在楚州多年,对宋军了解甚深。你认为,以你特种工兵部队的能力,能够保证我们在两淮作战么?”
巴根台答道:“两淮之兵,和金人打了百年了。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的水师横行江面,金人无可奈何。我手中的工兵太少,难以克制宋人数万精锐水军。我个人认为,数万大军进入两淮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蒙古人畏惧江河,甚于畏惧高山。”
窝阔台沉默了,诸将再不吭声。很久,窝阔台求助的目光看向塔思国王,问道:“塔思,你们父子兄弟艰苦经营中原20年,你们最为了解金人,你认为应当如何突破河防?”
塔思国王说道:“当年我祖木华黎国王试图从黄河上游关中突破金人防御,没有成功。我父孛鲁国王试图从黄河下游山东突破金人防御,也没有攻克济南。宋人掩护着他们的南翼,他们的精兵猛将都在北线防御我们。形势确实很难,如果大汗不怪罪,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我认为,金人现在还有余力,我们的力量还不够,现在攻灭金国不是时机。我记得当年我和杨惟中他们一起读书,汉人师傅给我们讲过隋朝宰相高颖的平陈策。
他说在江南收获季节,以少数兵力,声言进袭,迫陈集兵守御,以误其农时。当敌人聚兵,我便解甲,如此多次,使陈军习以为常,麻痹懈怠。然后我举兵渡江,登陆攻击,派人潜入陈境,反复纵火,焚其储备物资,使其财力俱尽。这个时候,才是破灭敌国的最好时机。惟中,你还记得么?”塔思看着窝阔台大汗的养子杨惟中,说道。
杨惟中知道塔思想说什么,他的话很不合大汗心意。塔思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是成心拉上自己垫背。可是塔思国王说的全是实话,他无法否认,只能默默点头。
塔思继续说道:“现在只要我军逼在黄河北岸,金人就人无法卸甲,马不能卸鞍。他们的数十万青壮都在河防前线,一刻不得闲暇,农时如何保证?不出两年,金国无隔日之粮,无咫尺之布,才是我们一举灭亡他们的时机。”
塔思此话一出,整个大帐都惊了。因为谁都知道窝阔台大汗刚刚即位,正渴望通过灭亡金国建立起媲美成吉思汗的武功,其心情之急迫,傻子都看的出来。塔思建议从缓,这不是成心和大汗唱反调么?即使塔思的话是对的,又有谁敢公开支持他,跟大汗过不去。
窝阔台并没有出言责备,只是长叹一声,说道:“如果拖上两年,金人疲敝,我们又何尝能够轻松?金人的青壮在持戈奋战,我们的青壮又怎么驯马牧羊,到头来金人没垮,恐怕我们自己倒先垮了。
何况先可汗临终念念不忘灭亡金国的大计,我们又怎敢蹉跎岁月,遗祸子孙。阿勒坛汗一天不被擒,我蒙古先祖的遗物遗骸一天在开封城,我就一天睡不着觉,寝食难安。自从先可汗在不尔罕山誓师攻金以来,已经20年了,现在完颜守绪小儿还在开封作威作福,难道你们真的还能等下去么?”
大帐内气氛越发沉闷,这些蒙古将领对目前的战局束手无策,没有一个靠谱儿的方略。终于,拖雷大诺颜开口说道:“大汗,我倒是有一个看法,但是此事机密,只能对你一人说。人多嘴杂,我怕消息泄露,让金人得知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