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会议开的很成功,巴根台给这些崇尚奢华的宋国商人们描绘了一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舒适生活,并且带领他们参观了益都医院的样板间。当宋商看到洁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窗,贴瓷砖,带抽水马桶和陶瓷洗脸盆的卫生间,蜂窝煤铁炉的厨房设备等等全新的居住概念的时候,他们震惊了,原来日子还可以这么过。
当然,杨妙真、巴根台不会带他们参观益都的生产基地。其实这些东西的生产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但是巴根台不敢小看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谁知道这些商人里头有没有能人。技术如果泄露,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们的物力财力很难和南宋的大商家竞争。为他人做嫁的事情,是谁也不喜欢的。
最终,杨妙真代表益都方面和南宋商团达成了巨额的商品交易协议。以玻璃制品、小五金、水泥、瓷砖、抽水马桶、蜂窝煤铁炉等产品在南宋地区的经销权,换来了80万石糙米,12万石棉花,8万匹棉布,和一些生活瓷器、药材,总交易额达到了300多万贯文。在这个时代,这是了不得的大生意。
益都过冬的难题暂时得到了缓解,大量的棉花布匹和粮食在河水封冻之前进入益都,益都的被服厂,棉纺厂和民间的家家户户都在赶制冬衣。那些尚未安装门窗,配套设施和生活用品不齐全的房子也发给百姓过冬。凤凰山老营发放了大量的绵纸、棉花、布匹、木柴、铁炉、蜂窝煤等过冬的生活物资,先暂时解决过冬问题,楼区的完善只能在来年开春以后再想办法了。
大家已经做好了艰苦抗寒的准备,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来说,这样的生活条件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如果没有益都,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就会有一半人冻饿而死,能熬过这个冬天的人屈指可数。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大雪覆盖了整个山区。所有的工农业生产大部分都已经停顿,但是有一个项目绝不能停,那就是修河工程的最后阶段。
所有的益都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一定要抢在春耕之前修通运河,否则要耽误一年的农业啊!宋国的粮食物资不是无限的,根本没可能再供养这数十万人一年。他们必须在明年春天播下种子,否则大饥荒将不可避免来到益都,所有的艰辛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杨妙真把各行各业所有能动用的青壮都集中起来,送到劈山以东的运河工地上,由巴根台率领抢修运河,总人力已经达到了6万余人。
离开春还有2个多月,要开掘90多公里的运河,1400万土石方。以工地上的6万人力,在平原地带施工是完全能够完成的。但是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室外气温低于—30℃,地面冻的像石头一样,冻土层深达80cm。在这种条件下施工是极为困难的。
在河水没有封冻的季节,从凤凰山老营运送物资给养的船只顺流而下,在劈山码头卸货,再用人力车装载运送到工地上,是很方便快捷的。但是河水上冻之后,这条水运线路无法使用了,运输队要推着独轮车在崇山峻岭中行走60公里才能到达运河工地。粮食、盐、工具、燃料、保温衣物、手套、棉鞋、木材等等各种生活必需品和工程物资越来越运不上。
巴根台和孙河、帅桐、王七、陈松父子兄弟、李术、刘真槐、棘七等技术和管理人员一起奋战在运河工地上。巴根台按每公里一个施工路段,分成90余个施工队,每队约700人,分段施工。巴根台在云门山、西十里村和杨姑桥修建了3个大型补给基地,依托这3个基地他成立了3个总队。孙河负责云门山总队,陈松父子负责西十里村总队,巴根台亲自负责杨姑桥总队,每总队大约2万人。
所有的人都精疲力尽了。尽管益都铁器厂生产的工具,锤、镐锹、钎等用料精实,质量优良,但是对付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冻土带还是力不从心,毁损严重,补充困难。由于运输的困难,筑路工人们每天只有一顿了,大部分人都没有棉衣,工具也越来越缺乏。开河工人们以极大的毅力和勇气,在呼啸的寒风中挣扎出工,室外气温已经到了—30℃,病倒的人越来越多。
腊月底,又一场大雪落下,凤凰山粮库的粮食运不上来,工地上没有存粮,伙食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燃料告罄,所有的牲畜都已屠宰吃掉,寒冷、饥饿和劳累使大批人病倒。大雪封锁了道路,工地与凤凰山老营的一切联系都中断了。
成吉思汗十二年(1217年)大年初二 益都云门山总队施工基地
巴根台在风雪中跋涉了50公里,来到云门山总队基地。大风刮着雪片,漫天银白,对面不见人,天气奇寒无比。工地上能够出工的筑路工人还不到平时的一半,巴根台挣扎着找到孙河。
身体像铁打一样的矿工领袖孙河,这时候也消瘦下来,眼里满是疲惫和饥饿,须发蓬乱。一条麻绳把勉强把棉鞋绑在一起,衣裳破烂,满手缠着破布条就当是手套了。巴根台满头哈气的向孙河大喊:“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多少存粮?伤病情况怎么样?”
孙河看到巴根台来了,眼中有了一丝生气,他大喊着:“将军,你可来了!我们这里情况危急啊,我这里小2万人,粮食已经不足12石,就算有粮食也没有柴火煤炭烧火啊。我这里昨天就冻死、病饿而死了300多号人啊,这些天已经病倒7千多人了,大部分人会丢点东西,落个残疾。要是再没有给养上来,我们就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了,早晚死光光啊!”
巴根台喊道:“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要尽快和凤凰山老营联系上啊!”
孙河说道:“前几天,我已经派王七带着人往劈山去了,这都3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是凶多吉少啊。这么冷的天,山里头要是迷了路,可就全完了。”
寒风呼啸,能见度极低,对面说话都要大声喊叫。巴根台拉住孙河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各个工队看一看。”
二人一个工队一个工队的走访,情况十分的凄惨,不断有人倒在风雪之中,被工友抬进简易工棚。工棚是木板搭建的简易房,砖砌的炉膛里没有火光,没有木炭,没有煤,工棚里的水都结了冰。他们走进食堂,储藏室空空如也,大部分工队的米缸都见了底,所有的燃料都紧着食堂,可是食堂里只能提供树皮熬的热汤。只有伤病号,每天能有一碗清的照人的米粥。
看着无数冻饿倒下的工友,孙河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失声。这个在深山矿井中滚出来的钢铁汉子终于崩溃了。
当夜,巴根台召集各个工队长和修河骨干开会,总队大食堂里林林总总坐了几百人。曾经生龙活虎的汉子们或委顿在床上,或围坐在炉火边。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目红肿,破衣烂衫,有的人袖着手,有的人流着长长的鼻涕,一瘸一拐。巴根台站在大食堂中央,默默的环视着这些筋疲力尽的人,很久才开始说话:
“弟兄们,我的益都兄弟们,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大雪封了山,老营的物资运不上来。我现在好悔啊,如果在上冻之前,老营能够修一条路,从凤凰山老营一直到修河工地,我们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聚九州之铁,也铸不出我心中的悔恨啊,我对不住大家。”巴根台言语沉痛,感动了所有的人。
帅桐站起来,说道:“将军,数十万的生死安危,都压在你肩上,千头万绪哪里顾的上这许多。就咱们那点水泥,钢材产量,盖房子都不够,哪有余力修路啊。你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心里哪个不明白。”
巴根台摆摆手,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下一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陈松老师傅说道:“我看这工不能不停了。我们把人集中起来,拆一些木板房生火,坚守待援。这时候凤凰山老营的队伍肯定就在路上,正在开路往这里赶,我们坚持几日,就能够等来救援。”
巴根台坚定的说道:“不行!从凤凰山到咱们工地,张家崖顶是必经之路。山路狭窄,积雪很深,从凤凰山赶来的都是老弱,大车挑担,露宿野外,要开数里的雪路谈何容易。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们努力,他们和我们一样危险。我们必须要迎他们,从东边为他们开出一条路,不然只能坐以待毙。”
陈大安站起来,流着泪说道:“王将军,我们不是不拼命,我们实在是一点力气没有了。如果现在走出这个大门,弟兄们不饿死也要冻死在路上啊。你看看外面那白毛风,就是老熊也受不住啊,何况是人!这得死了多少人啊。将军,我们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最能挨饿受冻,干活你一个人能顶十个人。可是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何况是我们啊。
前几天王七他们是吃饱喝足了出去的,这都几天了不见人影,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你就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陈四强性子比他哥刚烈的多,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喝一声说道:“大兄!你说的是什么话!那些拼着性命给我们送给养的人是什么人?他们是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不顾生死,难道我们就是缩头乌龟!”
“说的好!四哥说的好!”巴根台大声说道。他环视着众人,继续说:
“弟兄们,我们每个人都清楚现在的情况。整个修河工地上,2万多弟兄都病倒了,冻死、饿死了几千人。大雪封住了山路,木柴和粮食都运不上来,工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天气太冷,病号太多,工程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我们这些人也随时会倒下。
大家心里都满是绝望,我们都害怕我们自己像那些已经倒下的弟兄们一样,死在这个冰天雪地里。但是我们有权力倒下么?我们有权力窝在这里坐以待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