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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守护

明天即进入迷雾森林之日,顾林在凤仙楼见过许清白和张凌薇后,知道自己要做之事,心情不免愈发紧张。许清白语调平平,不加感情,却让顾林听得格外认真,脑袋也没沉闷之感。直待黄昏暗淡,天光暝然,顾林已大致了解,并开始在脑中展开这段艰辛的旅程。似有一背负长剑的小男孩,从身上跳了出来,踏着落日流光,沿着河水一般盛满残红的道路,飞驰来到迷雾森林。他知此行不易,不想有太多负担,所以来找他寻物的修炼之人,也只能以尽量作回,不敢完全答应下来。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顾林不再回去,在许清白带领下,又来到城主府。

每次来城主府,顾林都有不同的感受。城主府坐落之处,是武鸣城最中心。尘世建城选址也有考究,这最中心之处更有风水学问而言,仅以顾林能看出来的,就是此地灵气极为浓盛,且在黑石堆砌下,巍巍然竟有磅礴大势。这时他才明了,这府邸看起来粗糙,却是非常讲究的,不同于尘间的飞檐、殿顶、漆柱、雕栏,这里每处装饰布局皆淡雅朴素,浑然天成,无丝毫违和之感。隐隐然有盈盈古意,只是先前修为不够,不能完全看出。

此时华灯初上,月亮半身蒙在雾霭中,边缘处冷峻如刀光。许清白带顾林来到今晚住处,然后让他好生歇息,就此离去。临走前特叮嘱顾林,府中结界众多,不要四处走动,以免惊扰其他修炼之人,为自己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许清白走后,顾林一人待在屋中,想起明天要做之事,怎么也睡不着。他已有炼气六层修为,可不眠不食好几天,所以不用强迫自己入睡。他望着窗外皓月,一会儿被飘来的云遮住,只显出模糊轮廓;一会儿云散去,洒下皎皎辉芒,夜色分明如晴昼。他见过这样清冷的月光,是在沙漠中,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月光。

望着如此月光,顾林彻底没了睡意,又检查一遍明日要携带之物,就闭目盘膝修炼长春诀。这还是第一次在城主府中修炼,之前来时已发现城主府中灵气要比府外浓郁,但心中始终难忘初来武鸣城在屋顶修炼之时,被一道意识触及所伤,差点受反噬之苦。他知道那道意识并没伤他之意,只作警告。他也知道那道意识是从城主府而来。那时他嘴角溢血,想着怎么报这一箭之仇,但现在他突然想明白这警告之意。

修炼之人手段非凡人所能想,修炼高深之人可凭虚御风、移山填海,即凡人称之的神仙。他们活动之处远离尘世,群山深处天涯尽头,皆有逸闻轶事考稽。一般在尘世中活动的修炼之人,都是来历可循的,尤其是在这偏僻地方,留此的修炼之人更是屈指可数。像顾林这种莫名前来,并居住好长时间的,实属难见。苏渐离作为一城之主,自是要时刻防范这些不知来历的修炼之人,以免他们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顾林心中恍然有所悟,心中一片澄澈清明,为抓住这一丝契机,放大神念之力,细细琢磨当中意味。闭目间,在另一个黑白的世界里,他明显发现牵动那些游散在空中的荧点简单的多,再加上新收的混元珠和清福流云佩,那些荧点竟有主动靠拢之势。以前都是要用灵力去触摸去牵引,才能缓缓拉拢吸收,而现在这些飘散的萤虫像找到归宿般,纷纷飞了过来。

长春诀是木性功法,对飞来的荧光分辨,只把那些青色荧光拉进丹田,然后沿全身筋脉循环一圈,复归丹田之中,如此称为一周天。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被吸入的灵气被分离,只取木性灵气,然后温养筋脉,壮大肉身,最终淬炼出一丝光线,化为灵力,留在丹田之中。

修为高低,就与丹田之中能储灵力多少有关。

修炼时顾林格外认真,尤在灵力充沛之时,心境古井无澜,很简单就做到心无旁骛,毫无杂念。对顾林来说,不去胡思乱想,就是莫大幸福。不觉察间,破晓已来,此天阴沉沉的,寒风呼啸,似有落雪之势。

武鸣城欠缺一场大雪,一场可以覆盖所有破败痕迹的大雪。

一晚盘膝打坐,顾林状态已是最佳。他张嘴缓缓吐出一口浑浊杂气,顿感身体轻松。他走出屋外,又见到游廊中的女子,似是一夜未眠,脸上神采有点暗淡。他知她也是心境有伤,应是有一段悲伤故事之人。女子脸上的凛冽决绝只有他能看得出,能看得懂。他突然间联想到那夜夜飘在武鸣城上空的笛声,是她吹的吗?

顾林没仔细想这个问题,毕竟只是一面之缘,他可没太多兴趣去了解女子的故事。

许清白已在门外等候,在顾林走出屋外时,他就这样安静的站着。只是顾林为那伤感的女子吸引,没有太在意许清边在一侧站着。

顾林忙道歉道:“不好意思,让许老久等了。”

许清白以往如旧的祥和,只微笑道:“没事,我也是刚来。此次送你们进入迷雾森林的是我,一会儿等凌薇睡醒,就准备出发。”

“她还在睡觉?”顾林听此微微一愣,察觉到失态之处,连忙闭口不言。张凌薇修为可是比顾林还高,虽然看不出她具体境界,但张凌薇随手一鞭,就让自己难以忘怀。是以有灵气锻体,也疼了好几天。想到此,顾林手臂微微一麻,仿佛那道鞭痕仍在灼痛他的皮肤。他知道是自己错觉,只是莫名间,已对她有点谈虎色变了。

可这位大小姐竟然还在睡觉?顾林不知道他在思索之时,神态变化丰富之极,一会儿愕然,一会儿蹙眉,脸上显出的尽是无奈,好像好掺杂些惧怕之色。

许清白能看出顾林心中所想,缓缓说道:“嗯,凌薇自幼嗜睡,多年养成的习惯,近几年是改不了。而且,听她说,睡觉可以让她快点长大。”

“哦。”顾林沉吟,细想之下觉得很有道理,就和许清白一起在张凌薇屋外等候。

还好张凌薇睡得时间不长,只待天再亮一些,她就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来。见许清白和顾林已在屋外等候,也没故意拖延,挥手间一片水雾遮面,待水雾消散后就已梳洗完毕,直接换了一个妆容。这手法诀用的极为自然,把顾林看的暗暗称奇,再次赞叹名门正派法诀之多,奇妙之处超乎想象。和自己会的基础法诀比起来,简直犹如锦衣布衣之别,不过顾林也没太大艳羡之意,他修炼之路追求极致,即把最基础的法诀运用熟练,不求锦上添花,只要得心应手、随意而动就好。

另就是木性法诀的修炼已耗去他大部分时间。随着修为日益增深,他越发觉得世界广阔无边。是以再简简单单的法诀,也有千万种变化,每个人修炼起来也有不同的感受。基础修炼功法所指,是最适合大众的那条路。是以修为越高,越需要适合自己的功法。而对顾林来说,仅凭一本基础法诀琢磨,就只能把这些基础法诀悟透。

张凌薇为昨日没能让顾林吃亏,心中还在生他气,见顾林之后爱搭不理,冷哼一声。顾林也能看出张凌薇表现出来的不高兴,因旁边有许清白在,所以只老老实实待在一旁,故意走在张凌薇身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张凌薇似是很满足顾林屈服在自己跋扈态度下,这让她有种高高在上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顾林倒是不在意做出如此举动,对他来说,只要张凌薇不找事,他装出什么样子都可以。要是以顾林之前性格,自是漠然无视之,为自己找事之人当避得越远越好。可如此对待张凌薇,不但不会使她离自己远点,还会惹她不高兴。大小姐不高兴,自是无道理可言,顾林已见识多次,他不想再见识了。

张凌薇自是看不见低头走路的顾林的神态变化,更不知他是如何在想。她走在前边,衣袂飘飘。今天特地素装打扮,一袭轻便黑衣,看起来充满活力。顾林依旧穿着厚实的青棉衣。他修为没张凌薇高,灵力有限,可不能像张凌薇一样一直动用灵力来抵御寒冷。当然,对于没有丝毫金钱概念的顾林来说,自是不知穿着打扮方面的讲究。

三人出离城主府,这时顾林才发现今日不同寻常之处。

这城太过安静了。

顾林猛然意识到,从昨晚来到城主府内,就似没见过外人。他以为城主府内多是修炼之人,他们不想被打扰,所以故作结界或施用隐蔽秘法好遮掩自己身形。所以昨晚是静悄悄的,让同样安静在修炼的顾林听到滚滚云动之音。可离开府后才发现,是真的没有人在街道活动。

武鸣城街道有北方特有的粗砺,地面彷是被用刀削平,然后规划地搭建出城市规模。城主府及武灵殿等官府建筑在中央,然后围绕在其周围的是商区,城中最边缘即是民住区。从上空看,武鸣城布局规划整齐,街道四通八达,平日南北主干道游人如织。而近日却无一丝车马之喧,异常之极,

远方迷雾森林天际之处,乌云密布,雷音滚滚,似有大雨坠落磅礴之势。可乌云只遮在迷雾森林上空,触及不到武鸣城附近。这天没有云也看见不见太阳。一切都似被厚纱蒙蔽,只透出淡淡的苍白的光芒。顾林一言不发跟在许清白和张凌薇身后,走在萧瑟的寒风中,走在破败的街道中,突然感到风中有一种让人莫名恐慌的气息。越离近城门处这种感受越是深刻,丹田灵力仿不受控制泛动起来,他的身体也忍不住随偶刮来的风而轻微颤动。

他在恐慌。

他看到走在前边的张凌薇步伐变慢,散发出的灵力也会随一阵阵风的吹来而波动。她不再是之前俏皮样子,变得严肃起来了,她走的每一步都有些沉重。还未真正出城,还未真正进入迷雾森林,那个传说中的大妖夜之女王就给人带来如此威压,使人发自内心的恐慌和敬畏。

顾林收敛不住情绪波动,只好运一丝灵力入清福流云佩中,好让自己保持镇定。清福流云佩挂在顾林胸口处,此时在灵力输送下散发阵阵温暖,使人感到心安。顾林想到在此认识的宁海昌,认识的武靖祺和越志泽,怀念在一起温暖的时光,他突然多了一种无畏的勇气。

此行有想守护的人。顾林记得那时在迷雾森林受伤而归的情形,他运用乘风一诀,化为道道残影,穿梭在林中,脚步越发轻快。那时他单纯地觉得被人牵挂着真好。而今他又觉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即使赴汤蹈火,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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