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黑中带青,脏兮兮的,跟普通的莲蓬一个样。若不是看到金霄霄神色如此凝重,他简直都不相信那便是传说中的千年白莲。
微风自水面上拂过,将黑色的莲蓬吹得一摇一摆,荡起阵阵涟漪。
“那个。。。”金霄霄润了润喉咙,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你们谁愿意去摘白莲?”
她的声音虽轻,几乎要竖起耳朵来才听得清,但这句话说出后,不禁在众人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去水潭中摘白莲,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那条已经通灵的金色巨蟒。
如果在陆地上,众人借着地势、自身的智慧以及各种障碍物,或许还能同它周旋一段时间,但若是到了水潭中——一个深不见底的陌生水域,非但要失去身体的主动权,漂浮不定,速度也只有陆地上奔跑时的一半,更要忍受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从下水的那一刻起,你就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条比你身体还要粗的巨蟒,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下水,或许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鳞片一片片没入水中,而你,失去了逃生的条件,看着它像绳子一样绕上来,缠在你的身体上,那种冰冷的气息,将你淹没。。。
光是想想,身体已经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凤之外,他们每一个人都心怀愧疚。他们从小就受金霄霄的恩惠,才得以顺利长大成人,但当她需要他们去作出牺牲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竟失去了那股勇气,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想象了无数次下水后的情景,却也无数次地被那条巨蟒惊退。
或许,他们宁愿为她挨刀子,也不敢眼睁睁地去面对死亡。
时间在一分一分过去,金霄霄站在最前方,背对着所有人,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笑起来是那么的苦涩,苦到了心里。
终于,第一个人站了出来,是罗虎!
他的额头上挂着几滴汗珠,脸色有些发红,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很大的思想斗争,但当他拍了拍金霄霄的肩时,像是忽然得到了解脱一般,竟笑了,“霄霄,我来吧,毕竟我的水性最好。”
金霄霄没有回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但语气依然平淡:“罗虎吗。不过,我不希望是你去。”
罗虎怔了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实在琢磨不透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去吧。”
众人闻声一齐回头,只见凤落在最后方,微风正扬起他白色的衣诀。
他面带着微笑,丰神俊秀,自信且深不可测,仿佛那天上的仙灵一般。
“我的轻功,想必大家都见识过了。”凤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笑道:“巨蟒的行动虽然很迅速,但我相信它总不能飞到天上去。”
众人想了想,再结合方才他所展现出来的本事,真如那飞舞的白鹤一般,当下一合计,觉得这是目前最为妥当的办法了。
见众人都没有了异议,凤也不迟疑,向前一步,欲提起内力,却忽觉脑袋一麻,身体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但他暗中强行将这股不适压下了去,不动声色地朝众人笑了笑,就要飞上半空。
“等等!”金霄霄这时已转过身来,一对蛾眉轻轻蹙起,打量着凤,道:“我觉得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吧!”
凤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面色却不为所动,笑道:“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金霄霄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有些心痛地看着凤,柔声道:“不要以为我是傻瓜,你是不能使用内力的。”
凤的脸上登时汗如雨下,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向后连退两步才勉强站住。
“我去吧。。。”最后一句话,很轻很轻,轻的就像是一片白色的羽毛,拂过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金霄霄毅然转身,面对幽幽着水潭,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金霄霄一旦做出了决定后,是很难再改变的。他们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因为他们直到现在才发觉,金霄霄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去。
她想看到的,或许只是他们的决心而已!
她像鱼儿一样一下钻进了水潭,灰色的裙子一寸一寸没入水中,深入。。。
潭中的水似乎有些凉,凤注意到金霄霄在入水的那一刻,眉目紧皱,似乎不太好受,然而灰色裙子一沾了水,就像是长在了身上一般,紧贴着,凸显出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众人见之不由得一阵唏嘘:虽然她性格很接近男人,但是这副身材还是更接近女人啊。也不知金霄霄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潭水荡漾,荡出一圈圈的水波,这面透明的镜子,开始变得模糊了。
就在金霄霄完全潜入了水下时,瀑布后陡然起了动静,那条一直紧眯着眼睛的金色巨蟒,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瞬间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瞳孔紧缩着,仿佛一片墨色的竹叶,发出寒冷的光芒。
本站在岸边注视着金霄霄的凤等人,感觉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不由得心神一震,一齐望向瀑布后,只见金色巨蟒,不知何时已昂起了蛇头。
它果然是能感应得到的么?
凤暗叫一声不好,但那条巨蟒已如闪电般腾起,蛇头俯冲而下,金色的鳞片如同倒刺一样张开,就要进入水潭中。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相互对视一眼后,便沿着水潭边缘向瀑布跑去,说不定借着人多势众,还能将那畜生吓它一吓,就算不能吓到它,吸引点注意力也是好的,但他们一双握着长枪、大刀的手,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俱都抖个不停。
只有凤的反应是最迅速的,立刻祭起破力,夹在双指之中,强压着不适将内力提了上来,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双指间,再倾注到破力之上,那柄天下至尊,登时发出嗡嗡的破空之音,红色的剑身渐渐发亮,如同一汪流动的红泉。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力的前一秒,那条巨蟒的蛇头竟停留在了潭面之上!
模糊的水面之上,倒映出那颗凶光毕露的巨大蛇头。
巨蟒只是在水面上停留了片刻,居然倒转蛇头,向上冲去,转眼又盘旋在了巨石之上。一双蛇眼紧跟着水中的灰影,吞吐着猩红的信子,却没有再做出任何危险动作,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气势。
凤也随之散去内力,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有根针在扎,忍不住俯身喘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毕竟他还拿捏不准大蛇的意图。
其他人见大蛇回到了巨石上,也都停了下来,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巨蟒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回味,它一会儿将脑袋昂得高高的,一会儿又将脑袋压低,一会往前伸,一下子又往后仰,只是一双眼睛始终跟随着金霄霄的身影,偶尔还会吐一两下信子。
众人虽然不敢高声说话,然而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此时的巨蟒若不是因为天生‘面色不善’,看起来倒更像是一条兴奋的小狗,不但会吐舌头,还能摇尾巴。
那巨蟒像是心有感应,朝老三等人看去,眼睛露着凶光,仿佛在示威一般。这个时候,老三就显现出了他天生的应变能力,一把转过头去,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其他人也是不甘示弱,立刻收敛了笑容。
巨蟒这才满意,又转移了目标,继续观察着水潭的动静。
这时,金霄霄已游到了水潭中央,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双脚踩在了石堆上。
她甩了甩长发,飞溅的雨珠打在附近的水潭面上,几乎将它成了一面筛子,然后才将目光缓缓看向身后。
凤直起身子,目光也同时看过去。
只见水潭的石堆上,多了一道窈窕身影。她虽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裙,却也丝毫掩盖不住原本的美貌,微微发黄的湿发贴着额角,水珠滑落,滴在如雪般的腮边,更显水嫩,高挑的长腿一半在水上,一半没入水下,身姿绰约,亭亭玉立。。。
凤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金霄霄却在微笑中转过了身去。
决定要自己下水的时候,金霄霄就没打算能平安回去,最坏的下场就是也许还未摸到白莲,她就已经丧生在巨蛇的口中了,但直到此时巨蟒也未冲下来,只是待在瀑布后观望,仿佛突然对这水潭多了几分忌讳。
金霄霄可管不了那么多,甚至对她而言是好事一桩,原本还很紧张的心,此时也渐渐放松下来,壮着胆子,向莲蓬挪去。
水中重新泛起了波动,透明的波纹如同光圈一般,一圈连着一圈,以金霄霄为圆心,向外扩散。
金霄霄踩在像阶梯一样的石堆上,更加小心翼翼,因为石头上生满了光滑的青苔,触之即滑,无法使力,又因为在水中,更无处借力,若不是因为她水性极好,一时也无法接近那莲蓬。
一切进展的还算顺利。
但不知为何,金霄霄的心却忽然咯噔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就在她移动脚步的时候,隐约感到整个水潭似乎都晃动了一下,白色的水浪撞击在岸边,荡起一堆雪花。
这一异象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便归于平静,只有身处水潭中的金霄霄才能感觉到。她忍不住看瀑布后看去,只见那条金色巨蟒依然没有要冲下来的打算,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定是自己多心了。但目光从水潭中掠过时,只觉这水潭虽然不大,但却深不见底,愈是底下,愈是一片灰蒙蒙,仿佛在看不见的水底之中,正蚩伏着什么洪荒巨兽!
一想到此,金霄霄的心就跳的厉害,几乎就要折身而返,逃离这片神秘的水潭。
然而最终还是勇气战胜了恐惧,她继续挪动着这世上连绝大多数男人都无法迈出的步子。硕大的莲蓬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金霄霄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诸多顾虑,缓缓伸出手,她的手背瘦长而白净,手指修长,简直完美无瑕,但手掌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黄茧,此时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横在她与莲蓬间的一尺之遥,仿佛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她的手,终于握住了莲蓬!
此时,一阵剧烈的晃动自瀑布后传来,震得水潭一阵摇晃,接着山体上石块纷飞,噼里啪啦地滚落了下来。金霄霄在水潭中立身不住,脚跟一滑,直接坐在了石堆上,但一双却紧紧抓着那根莲蓬不放。
她勉强定出心神,只见那条银色瀑布也似乎被山上的乱石所阻,水势登时小了许多,而瀑布后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条巨蟒不知为何忽然暴怒如雷,金色的尾巴像金鞭一般不断地抽打在背后的山上,立刻将依附在山上的石块打的乱飞,纷纷坠入水中。
金霄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底,但余光一瞥,见以凤为首的六个男人,俱都站在巨蟒的不远处,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他们都在保护她!金霄霄再不迟疑,那种与生俱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心性浑然散发,手上一使劲,将莲蓬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