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忍不住,霍然睁眼,睁眼后,眨了两下又迅速闭合,再缓缓张开。
大概是休息了的缘故,现在的感觉比凤想象中要好很多,那种最初的刺痛感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轻微的胀痛,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依然只有一片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各种跳跃的白点忽明忽暗、闪烁不停,看得他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眼睛看起来是否正常。眼球是红色?还是绿色?光是想想,也够怪吓人的。
“走吧。”叶堂主与他十指相扣,臂上的力道正渐渐加大,似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凤不禁蹙眉,握在掌心中的手掌是那么小,手腕是那么细,真的能承受他身体的重量么?
“叶姑娘自己请便吧,不要强人所难!”凤的心莫名烦躁起来,想要甩开她的手,奈何她像是铁了心要将他拉起来,几次竟都没能将她甩开。
凤无奈只好坐了起来,左手撑在草地上,却发现掌心处传来一阵阵刺痛,柔软的小草像是忽然变得生硬,小针一般地割着他的手掌。
“你一个人难道是想在这里等死么?来!”左手被另外一只手牵引着,搭在了她的手臂上。手上。。。传来水一般的柔软,她的肌肤。。。可真光滑啊。。。
凤的手捏在她手臂上,微微颤抖,不敢太使劲抓住,怕一不小心给捏断了,想松手,却又有些不舍,其进亦艰,其退亦难。
黑暗中,她的人像是忽然靠了过来,在他唇边喘着粗气,他感觉嘴唇一阵火热,干涩的难受,忍不住舔了舔。她手扳过他的背,开始使劲,嘴上犹自喋喋不休:“凤公子,你该减肥了,这么沉,还能飞的上天么?”
凤哭笑不得,不得不配合着她,手脚并用,借着她娇小的身躯,终于站直了身子。
方站定,身边的人似是踉跄了一下,手肘不小心碰到他的左腹。只觉一股热流自腹中流过,接着,腥味直冲喉管而来,凤捂了捂嘴,将腥味强行压了下去。
“找间屋子休息,走了。”
凤的手被她擒起,半迁就半拖拉的将他领导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叶。。。”
“不要讲话。”她走的很慢,极力配合着凤的步伐,但她不知道为何忽然顿住了脚,似乎转了个身,笑道:“这么漂亮的眼睛,要是真的瞎了就可惜。”
凤雄躯一震,吃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现在带着我,就是个累赘。”凤的声音变得极低极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他在害怕么?怕叶堂主考虑到了这一点,将他抛弃?但他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连累到她。
这种矛盾的心态,实在是无法言说。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叶堂主牵着他继续前行,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似乎在组织着措辞,“等你痊愈了,嗯。。。把剑谱翻译一份给我吧。”
尽管她说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凤的心还是抖了抖,有些微痛。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要剑谱又有何用呢?的确没用,可她为何单单只要这份剑谱呢?凤的心里忽然跳出一个人,一个如寒冰一般冷冽的人,这份剑谱对于他而言,恐怕用处不小。
“荆无双。”凤从嘴角溢出这三个字。
难道她救他的目的。。。凤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在黑暗中行走,永远也不知道下一脚踩到的是什么,永远亦不知道下一条是什么路,绝路,或是生路?在黑暗中还能保持着平常心的人,一定亦非平常人。
凤叹了口气。自从三年前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却侥幸未死以来,自觉比大多数人都要看淡生死,但此时,他才深深感觉到,在生命面前,任何人都无法真正释怀。
有时活着,甚至比死更需要勇气。
所以,这个紧紧牵引着他,哪怕他重伤垂死、双目失明还不愿放手的女人,不论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都很感激!
也不知走了多久。
天空又飘起了斜斜细雨。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朦胧春雨和着微风,令他几乎已经干了的衣物又开始渐渐湿润。
雨水拍打着凤的手背,他踌躇了那么一下,收拢手掌,将手中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小手似始料不及,紧握成拳,欲收回,又放弃,在他掌中起了挣扎。
不知何时,脚下已没有了那种踩在草地上的柔软感觉。下方的土地变得有些坚硬,似乎是来到了大路上。
雨水淋湿了土地,竟有些打滑,凤走的小心翼翼。
忽的,叶堂主拉着他的手一震,脚步也随之停下。凤不禁有些担忧,道:“叶堂主,到哪了?要是走累了就先休息下。”
只听叶堂主温柔笑道:“别担心,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更远也更洪亮的紧接着发出:“到了?姑娘,请问到哪去啊?哈哈。”
“哼,公子可真坏,这么晚了,小女子自然是回家咯。”
“原来如此,那姑娘请便吧。”
“你这人看起来相貌堂堂,怎的心地这般坏,嘴里说着请便,却不让路。。。难道。。。是对小女子起了歹心么?”
“哈哈,姑娘说这话就冤枉在下的一片好心了。你看天色已经这么晚,又让恰好让在下碰上了,自然不放心姑娘一个人随便乱走!”
“公子可说笑了,小女子身后不是还有一位么?”
“好说好说,在下只要宰了他,姑娘不就是一位了。”
遇到这种张口闭口就要杀人的地痞牛氓,凤感觉心中就像有团火在烧,正欲上前一步教训教训此人,却感觉叶堂主拉着他的小手捏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从后背伸出,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宰了那臭小子,正好也成全了我们两个。嘿嘿,英雄配美人,岂不美哉?再说在下功夫了得。。。定让姑娘醉生梦死、欲罢不能,姑娘还在犹豫什么呢?”
“呵。怕就怕公子功夫不行,嘴上十年功,床上半刻钟。”
“那姑娘何不试试呢?”
黑暗中,拉着凤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
停留在手上的余温犹在,凤伸出手,想去抓回,奈何那只手似乎已离的远了,挥舞几次却只是抓住了空气,而他的动作又不敢做的太大,他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响动,让人瞧出了他双目失明的异样。
那畏首畏脚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僵硬。
有什么东西悄然落在了凤的脚上,那东西似乎很轻,如轻纱一般。
凤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一变,握手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却听远处又传来那龌龊男人的笑声:“妙!太妙了!这么美妙的躯体,大概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副了。。。姑娘。”他几乎是舔着舌头道:“你何不把里面的一并脱了,遮羞布难道真的能遮羞么?”
凤咬紧牙关,腮帮鼓起,露出像刀削一般冷硬的线条。
这种熟悉的幽幽体香,在他鼻尖徘徊,他明白叶堂主正在做什么,也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颤巍巍地伸出双手,鼓起勇气,一把握住!
麻烦......摸到她的腰了!
她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
她的腰是如此细腻,如此柔软,不盈一握,凤的手抖的更加厉害。
叶堂主似乎笑了,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你吃醋了么?咯咯,只是让他看看罢了。等我把他骗过来,送他上黄泉路!”
话音一了,她的身体又开始在动。
片刻后,只听远处那男人一声猥琐的荡笑,一片薄薄的轻纱滑下,盖在了凤的手背上。
“公子,还不过来么?难道你不敢?”叶堂主此时的声音已变了样,就像是天上飞舞的柳絮,在那人的身体上动着、刮着,又酥又麻,不能自我。
“来,来,来!”一连三个来字,那人几乎是在吞着口水说道:“不要急,这就来,哎哟。”扑通一声,像是一脚踩空了,倒在了水坑中。
“呵呵。公子急什么,小女子又跑不了。”
“是。是。”
凤的眼中忽然发出摄人的光芒,他反手接住那片薄纱,小心翼翼地往上抬,最后寻得一处柔软,将它在她身上缠了一圈,然后开始系上。他的额角不断地有汗水冒出,他看不见,心中紧张,所以有些笨手笨脚,但他又是如此的一丝不苟,仿佛在做着世上最神圣的事情。
做完这些,他几乎都快虚脱了,但嘴角却深深勾起,道:“给我吧。”
叶堂主似乎有些疑惑,问道:“给。。给什么?”
“破力!”
“破。。”她颤声道:“你,知道了?”
凤淡淡道:“是。因为我是一名剑客!”
一名真正的剑客,又怎嗅不出这天下至尊上的剑意?
手指轻抚着叶堂主递过来的破力,这柄造型奇古的无锋铁剑,剑脊上布满了古怪的纹路,他的手指抚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像是在抚摸着情人褶皱的香唇。凤的心仿佛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随着这柄冷剑一道高飞,他似乎能感受到它不凡的过往。它的过往就是用挣扎、杀戮、辉煌。。。交织而成,到底是什么铸就了它!
破力并不太重,但挥舞之间,却有着威震天下的魄力!
“嚯。小白脸,看不出来你还能使剑?”
凤微微调整了角度,面向说话声的方位,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道:“传说的诸葛聪前辈,多智近妖,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一个见了女人便丧失风度的智者,再厉害,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哈哈,你倒是提醒了我!”
凤听得出,诸葛聪的声音已变了,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血腥味!
叶堂主低声道:“此人是森罗殿四大护卫中的最后一位,其实力也最为强大。诸葛聪,他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乃天底下极少数会使用幻术的剑客之一!”
凤剑眉一拧,失声道:“幻术!”
所谓幻术,便是通过自身的念力令对手陷入到自己设想的种种奇幻意境中,倘若对手的意志不坚定,一旦不慎,往往就会在幻境中迷失自我,丧失了分辨现实与虚幻的能力,任人摆设。
日月有明,容光必照!人,一定都会有弱点,这个弱点就好比是一个细微的缝隙,而幻术就是像天上的阳光,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缝隙,都能趁虚而入。任何微小的缝隙只要是碰到了光,都会被无限放大,完全暴露出来,然后不断地遭受攻击、摧残。。。说到底,人并不是死在幻术中,而是死于自己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