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奇了，皇贵妃娘娘不带这宫婢出行也就罢了，反而走进内庭也带着公公。这不知道还以为皇贵妃手底下没了人呢，说出去岂不成了皇家的笑话。”甄嫔出言相机正中我的下怀。
我乐不可支，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甄嫔这话问得倒是有趣，若非有人看见我未央宫的侍婢竟然糊涂得迷了路，本宫自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要说奇怪，也真是奇怪了。好端端的添熹宫和未央宫也能瞧错么？”
我端身正坐，目光镇定，似十分疑惑不解：“若是贵妃不介意，本宫也想知个中究竟。”慎贵妃一脸的疑惑，神色不定道：“这本宫就不曾听说了，莫不是皇贵妃有所误会了？好端端的宫婢又怎么会跑来我这里呢！”
她越是这样推诿说话，我越是能肯定玢桃果真不好了。定是有十足的罪证握在了慎贵妃的手里。心里徐徐升起一股惊慌，极力将双后平稳的安放在膝上，没有任何暴露内心的小动作。
“慎贵妃真的这般肯定？”我不动声色，目光柔和，嘴角极其细微的卷翘，心里盘算着慎贵妃何以要拖延时辰，莫不是也预备请轩辕来才肯全盘托出。
“呀，本宫想起来了。”慎贵妃故作惊慌装，忙不迭的唤道：“清瑾，昨儿个抓住那个交由刑慎司发落的宫婢今儿不是带回宫里来了么？可说了叫什么，是不是就是皇贵妃娘娘要找的宫婢？”
名唤清瑾的近身宫婢忙上前两步，乖滑的睨了我一眼，才显露一脸怯色道：“不会吧主子，那宫婢可是犯了后宫最为忌讳的风化之罪，料想皇贵妃娘娘这般德行端正品格高尚的主子，怎么也不会调教出这样的女婢来罢？又怎么会是出自未央宫的人呢。”
“这倒也是。”慎贵妃冲我歉意而笑：“到底是本宫多虑了。请娘娘恕罪。”甄嫔却道：“那可说不好，说不定就是得了哪个主子的真传，才调教初了这样不知羞耻的宫婢呢，慎贵妃可是得问清楚才好呢！”
我的“噗通噗通”的快要跳出来一般，眼看着就要坏事。千没算到万没算到，她们竟然栽赃了这样的罪名，可怜的玢桃不知吃了怎么样的苦头。只觉得脊梁上冷汗直冒，好在脸上额上却并未有太过的汗意。
“碧宛姐姐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只不过终究不会是皇贵妃要找的人。还请娘娘不必忧心，想是你的近身侍婢贪玩，不知去了旁人谁的宫里与交好的宫人玩耍去了。”慎贵妃这哑谜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越是拖延恐怕越是对我不利。
索性站起身子，饶有意味道：“皇上下旨，命本宫协力六宫琐事，如今除了这样有伤风化之事，本宫竟然无从知晓。却是慎贵妃你处置的一清二楚。先是将人送往了刑慎司，又带回添熹宫严加看管，看似处理的一丝不错，却不知你何故不将此事禀告本宫。”
我垂下头目光一凛，再仰起头时依然是一副凌厉之势：“究竟是慎贵妃存心逾越本宫的权势，还是当真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心里？”
许是从未见过我这样盛气凌人的一面，慎贵妃唬了一跳，忙不迭的起身屈膝施礼：“皇贵妃娘娘息怒，臣妾不过是想着今日未央宫凌淑媛受册封之礼，不想触了娘娘的眉头，这才延迟未报。如今娘娘问起，熙若自然不敢再有所隐瞒。”
她轻轻挑眉，对清瑾使了个颜色。清瑾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两名内侍架着一个披头散发，双手肿烂血流不止的宫婢进来。
小陆子眼尖，只一眼便认出了玢桃的容貌，我心一惊，险些站不稳。却故作镇定道：“怎么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若无十足的证据，本宫断然是不会轻易绕过的。”
“你还不快扬起头来，让皇贵妃看清楚你的模样。”甄嫔的声音悦耳如黄鹂，却偏偏阴冷狠辣，字字如刀句句剜心，我强忍着一腔的愤恨道：“抬起头，让本宫看个清楚。”
支撑着玢桃的内侍忽然松手，玢桃身子无力，双手触地发出惨烈的哀号声。那种声音，如漆黑的夜晚鬼魅的嚎叫一般，激起了我心底最深的痛。这个陪我走过了风风雨雨的近身侍婢，早已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既然你们这般狠心，那就修要怪我绝情。
“小陆子，给本宫托起她的头来，让本宫看清她的脸。”我知道玢桃此事根本不愿意我看清楚，我却不得不这样做，即便是她会连累我，即便是注定甄氏三姐妹的计谋得逞，我该护着她还是要护着她。
让我看着亲如自己姐妹的玢桃去死，我做不到。
小陆子颤抖的手，扶起玢桃满是泪痕的玢桃，我似送了一口气。好歹她还是很好的，除了手伤的比较重，面庞倒算干净。不过是沾上了些黑泥与污渍，混合他脸上的泪痕与汗水看不清原本白皙的模样。
仅仅是一个昼夜的折磨，玢桃似瘦了一大圈，她空洞的眸子似乎一般的心凉透彻，与我对视除了呜咽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管有伤风化之事是否能作实都好，我已然下定了决心要救她。
“人我已经见到了，正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近身侍婢。这可就奇怪了，好端端的女子被慎贵妃送去了刑慎司也就罢了，如今伤成这么个样子，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当值。”我顿了顿，口气生硬得紧。
“若是要我认同贵妃的看法，认定这宫婢犯了风化之罪，那么就请慎贵妃拿出追查得证，我也好如是禀告皇上。只不过，倘若一切是旁人蓄意捏造，并不如实。就别怪不讲情面。”我只觉得手心脚心一阵阵的冒出冷汗，过堂风掠过，冷嗖嗖的酷似寒冬一般。
“皇贵妃放心，本宫虽无本事统领六宫，却断然不敢污蔑后宫。清瑾，去请御医来。”慎贵妃与清瑾对了颜色，尽管只那么一下，我已了然内里究竟。
慎贵妃饶是有几分得意，却紧紧抿在唇角不愿意轻易显露。无奈我看得透彻，且经历了太多后宫纷争，这样的细微的神情也逃不出我的双眼。
“皇贵妃可知何以刑慎司只以竹条夹手为刑罚，而为赏板子或鞭子么？”甄嫔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强烈的怨怼，听得我一阵阵的往上反酸水，只恨不得一口啐在她脸上才好。
见我不答话，她也不懊恼，毕竟她已经想好了该说的话。哪怕是自问自答也必然要讲个明白。
“这宫婢腹与人私通不说，且珠胎暗结。请过御医来瞧，约摸两个月的样子了。”甄嫔捂着嘴一乐，流光微转：“你说这宫里，多少女人羡慕她这样的福气呢，可偏偏她不能生。然而事情未查明之前，也不好赏了鞭子，若动了胎气，只怕娘娘您……不认账呢！”
“哼！”娇贵妃皮笑肉不笑的嗤鼻道：“瞧甄嫔你这话说的，皇贵妃不过是寻常的女儿家，这种男儿家亲力亲为之事，她又怎么能认。”
我差点被这娇贵妃噎死，表面上是奚落了甄嫔，却连我也没得到好。只不管，她开口唤的是“甄嫔”，而并非“姐姐”可见她二人的关系早已剑拔弩张了。今日如若甄氏三妃不能置我于死，那么日后，这便是我的又一个突破口。
慎贵妃略带些愧歉道：“皇贵妃娘娘有容人之量，今日之事熙若对事不对人，倘若使娘娘心中不畅快，我愿意在此向娘娘赔罪。”然而，她随即又是一笑：“只不过，娘娘掌管后宫，也必然知晓宫中规矩言明，如若事实如此，还请娘娘公正无私，秉公持重才好。”
先来软的再来硬的，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位，似乎点水不露。我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错来。玢桃微弱的眸光，一点点的灰暗下去，我当真是心疼不已。
硬生生的咬着牙道：“慎贵妃大可以放心，若果真如此，本宫也难逃管教不严之过，比亲自带着罪婢向皇上请罪。”
“娘娘言重了。”慎贵妃显然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面上多有宽慰，实则当真是宽了心才对。却是清瑾伴着两位御医一并进入侧殿，以为自然是我让人请来的钱御医，另一位面生些，相信必是慎贵妃的亲信。
“清瑾这丫头办事果然利索，这么一会儿，两位御医都到了。”甄嫔戏谑而笑，眼尾的余光正落在我如常的面庞上。
“那便好了，就请两位御医分别为这罪婢诊脉，看看事实如何！”慎贵妃一番话说的大方得体，正义凌然，果然有甄氏一族秉承下来的大将之风。
可惜是我看厌了的。
两位御医见我不懂声色，只屈膝问安，这才朝玢桃而去。
“慢着！”跪倒在地的玢桃扬起头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声音嘶哑的不行：“不必请脉，我……我……的确有孕两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