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准备往景馨宫去一趟，瞧瞧皇贵妃。”颐溪毫无避讳之意，竟然坦言以对。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颐妃与皇贵妃向来没有什么交情，何以好端端的要去瞧她呢？”细想之下，颐妃与兰氏确实没有什么来往，且颐妃与我一同册封为妃之时，兰氏还尚未入宫呢！
“不过是觉得，该去瞧瞧她了。”见她嘴角生动的挤出一丝笑意，却很快的化成一抹弯弧，心间也觉得奇异。“不仅仅是我，娘娘也该去瞧瞧她，总是不会错的。”
想起先前应承了轩辕来瞧瞧兰氏，却因为伤了脚踝一直耽搁了下来。
既然此时颐溪又提起，我也正好跟着去瞧瞧。面子上也显得我宽和一些。“如此，我就随你一同去瞧瞧罢。”
颐溪轻巧的点一下头，唤了宫婢打点。
玢桃这才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却贴近我耳边低声道：“怕不怕皇贵妃使诈？主子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笑道：“何时开始，你也这般杯弓蛇影了？”玢桃扑扇的睫毛如她本人，染上了一层犹豫，踟蹰道：“自打皇后娘娘来过未央宫，奴婢这心里就不踏实。”
“兵来将挡，即便是成日的躲在自个儿宫里也未必就安逸。其实不过是在于自己的心罢了。”颐溪听见玢桃的话，有感而发似的说道。
玢桃微微一笑：“颐妃娘娘清心寡欲，看得自然淡些。可我家主子，三灾八难的，奴婢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落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颐溪微蹙了眉头：“有些事，只能由着他发生了才好……”玢桃似不太明白颐溪的话，然而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紧紧的跟在我身后垂首不语。
景春宫到底力景馨宫不是太远，不多时我们便到了宫门口。
玢桃先走一步上前，去叩响了那厚实的包金红漆宫门铜环。我见眼尖扫过那铜环时，只见厚厚的一层灰尘，想是许久没有人来瞧过她了。就连轩辕也未曾来过。
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不对，轩辕来也好，不来也罢。兰氏终究是在他心里的。
内侍隔着门扬起嘶哑的嗓音问道：“来访者是何人？”
玢桃忙道：“嬛妃娘娘、颐妃娘娘前来探望皇贵妃娘娘，还请公公通传一声。”言罢回身与我对了一眼，我笑道：“或许皇贵妃不想见我也未知可否。”
颐妃却道：“臣妾不这么看，或许皇贵妃娘娘已经侯了嬛妃多时也说不定。”
言罢我二人相视一笑，却听见身后一个婉转如莺啼般悦耳的声音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众妃都聚首在这景馨宫了。”
虽然未曾回身，却也嗅到那股子浓郁的脂粉气，不用看便知是佟妃来了。
颐妃回过身道：“果真是难得，连佟妃也到了。”
我与颐溪、佟氏均是妃子，相同的位份，本应该见平行礼。只是颐溪见我没有动作，也不敢贸然行礼，佟氏就更加不用说了，她眼里何曾有过我。
“多日不见嬛妃娘娘还是如此的端丽冠绝、明艳照人。真是让本宫唏嘘不已啊。”话音未落，佟氏已经立在我身侧，浓烈的制粉气息呛的我有些反胃。
遂以丝绢掩住了口鼻，缓了口气才道：“多日不见佟妃，不想佟妃说话还是这般随心而为，到底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的。”
“你……”佟氏气恼的要紧贝齿，清眸流转浓郁的恨意。颐溪见势不对，忙劝道：“今日前来只为探病。想皇贵妃病中定不喜吵闹，不若一人少说一句吧。”
佟氏并不领情，没好气道：“这哪里轮到你说话的份儿了。我们皆是皇上的妃子，尽管皇上圣明，雨露均沾但难免厚此薄彼。像你这样长年无宠的妃子，最好是躲在自己的宫里别轻易出门，也就罢了。”
亏得皇后之前那样教训了这佟妃，近来被皇上宠幸了几次，又从谷底飞升到了云端。傲气大胜于从前：“不过是奴才的出身，竟然也把自己当成是主子了。哼，也不看看皇上的心到底是想着谁的。”
颐溪垂首不语，似充耳不闻一般。但心里定不会好受，被旁人奚落也就罢了，偏偏是出身比她更为低贱的佟氏。
我却没有颐溪那么好的脾气，心里的火直往外冒。但毕竟佟氏直接冲着颐溪而来，对我不过是指桑骂槐，根本无法与她辩驳。正苦于没有由头，却听佟氏身旁的贴身侍婢道：“主子，您少说两句，为这种人动怒不值当，当心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心里愤愤的想，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一样的下贱，自取其辱。
“玢桃。”我轻唤一声。玢桃忙不迭的走到我身边，屈膝道：“主子有何吩咐。”
“给我掌嘴！”我眉毛轻佻一下，双眼含笑道。
玢桃很会意，我话音刚落她的手已经重重的捆在那宫婢的脸上，佟妃始料未及，一脸错愕。
那挨打的宫婢唬了一跳，摸到唇边的血迹这才哭嚷起来：“主子，你要为玉红做主啊，嬛妃娘娘即便是主子，也不能凭白的捆掌奴婢啊！”她委屈的不行，边哭边跪倒在地。
佟妃这才回过神来，精致的面容怒意丛生，嚷道：“嬛妃，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人也是你随意捆打的么？莫说是贴身侍婢了，即便是本宫养的一条狗，也要看看主人是谁，你才能掂量着看看该不该动手！”
“况且玉红并无过错，你凭什么想打就打？若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自会禀告皇上皇后，治你不敬之罪。”
看着佟氏越说越气，不由觉得好笑。我从容不迫，犹自说道：“果真是不能怪玉红，明明就是佟妃你教而不善，也难怪底下的奴婢有样学样。若是要治罪，也该是先治了你。”
佟妃见我不肯服软，还这般诋毁她，气恼的冲着我便过来。我也不是好惹的，眼中满是凌厉的恨意，喝道：“本宫治奴婢的罪，怎么叫做不敬？你当着奴婢的面，羞辱本宫的身份，却是你的过错。”
“玉红口里不干不净，竟当着颐妃的面唤主子为‘这种人’，在场的宫人均听的一清二楚。先有奴婢的过失，再有你出言轻蔑本宫，既然你要闹到皇上那里去，本宫只当奉陪到底。”
许是从未见过我这样震怒，颐溪一时僵在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那玉红也算得机灵，忙跪倒在我脚边：“嬛妃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时失言，得罪了颐妃娘娘。嬛妃娘娘要如何惩罚奴婢都好，请您别与我家主子置气。”
“你别求她，本宫就不信整个后宫没有人能治得了她了。”佟妃越发的不服气，却是身边的内侍连忙来劝，附耳道：“主子千万不要动怒啊，昔日有一位冯侍人也是这样得罪了嬛妃娘娘，如今还被关在百翠宫的下院闭门思过呢！”
尽管小磊子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被我听见。也是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确实有冯氏这么档子事儿，不禁唏嘘道：“本宫也不拦着佟妃，由着佟妃的性子只管去便是了。”
佟氏脸色讪讪的极不自在，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道：“本宫偏不信，娘娘的运气永远都是这么好。”言罢，就着小磊子的手悻悻而去。
她走远了，颐溪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句：“嬛妃不该这般冲动，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佟妃，确是十足的小人……”
我轻蔑一笑，却由衷道：“即便我不出声，她也早视我为芒刺了。更何况，我最见不得旁人当着我耀武扬威了，若真是有这个本事也就罢了。凭她的出身，也敢来耻笑你。果真也就只有你，才能受得住。”
颐溪扑哧一笑，婉声道：“臣妾想的简单。不过是几句风凉话罢了，听了又怎样。终究是不会少一块肉，还不是充耳不闻。”
“若我有你这样宽广的心怀，可能很多事都能看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总觉得满腹委屈，满心的郁结。”
“其实我也不愿她。”颐溪仰头望着天际：“终归是自己不够好，才招来这样的诋毁。若我有娘娘您这样的出身，她又怎么会来说这些？”
我垂下头去，愁眉不展。颐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臣妾多嘴了，还请娘娘不要介怀。”
“不怪你，是我还放不下罢了。”仇恨犹如魔鬼一般，纠结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况且就算不是出身，佟妃也会拣别的话来辱骂。总归是她看不顺眼的。”
颐溪不住的点头，明澈而笑：“娘娘说的也对，终究是看不顺眼的。试问后宫里这些妃嫔，谁没有看不顺眼的人呢，又有不是做了旁人的眼中刺肉中钉呢？只不过无需计较太多。也总归是有真心相待之人的。”
这回轮到我发笑了：“你这利嘴，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