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肯顾及轩辕的面子，而是此事若不闹大，就怕不了了之。我再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之仗，也不能任由兰氏再逞凶下去。
“皇上，小程子带来了。“汪全细着嗓子禀告，十分的恭顺。显然是看出了轩辕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嘴。
轩辕没有搭腔，却是端阳王道：“小程子，你只管如实作答，可是皇贵妃将新秀银素在送往清憩园的途中，另作安排，致使其身染瘟疫之症，才有送到清憩园危害龙裔。”
想不到端阳王比我还狠心，我不过是揭穿了兰氏铲除异己的诡计，却不想他连毒害龙裔的帽子都扣了下来，兰氏闪烁着凄凄的眸光，强忍着泪意道：“皇上，臣妾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
她不说还好，云绕那里能听得这样的狡辩：“你还敢说，若不是你，二小姐怎么会足足月余才由皇城送至清憩园，不过是三十里的路途而已。”
轩辕似想起了什么，蹙着眉问道：“小程子，你如实回话，可有此事？”小程子瑟瑟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慌忙道：“奴才不过是奉了皇贵妃之命，将银素送上马车，至于车去了哪里，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奴才一概不知啊。请皇上明察。”
“你当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你以为皇上瞧不出来么？”端阳王一脚踹了上去，小程子受力一屁股跌倒在地，吃痛的闷嗯一声，想这一脚定是不轻的。
“皇上，奴才句句实言，并无虚话。且奴才一直陪伴在皇贵妃身侧，哪里有机会出宫去瞧个究竟呢，皇上饶命啊。”
轩辕轻哼了一声：“性命攸关之事，朕不能单凭你的片面之词就论断是非。你且先放开皇贵妃，朕答应你必定交由刑慎司查处实情，若是你所言不虚，朕……也不会罔顾人命，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云绕听轩辕这么说，一时心灰意冷，她愤愤的咬紧了贝齿，长长舒了一口气：“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水落石出’的道理，真相总不会被埋没。既然皇上不能还我家主子、二小姐一个公道，那么奴婢只有依靠自己的方式，还我家主子一个清白了。”
发音刚落，云绕握着银簪子的手用力一勾，一个反转狠狠刺进了兰氏的胸口。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将银簪子拔了出来，又朝着自己的胸膛狠狠一次。
那股子凛然与无畏震撼的我说不出一个字来，除了不住的落泪，再没有别的方式来舒缓内心的崇敬与惋惜。只是很可惜，我不能看清她死前的表情，身子一软，便瘫在了轩辕的怀中。
“娘娘不能再哭了，若是真的伤了眼，恐怕头上的疾患好了，眼睛也看不清晰了。”良子一边为我针灸，一边宽言劝道：“尽管那云绕没能如愿，那兰氏也不尽然还能作乱。”
“兰氏？”我奇怪良子怎么会直呼其名，而不是皇贵妃。“娘娘不知道么，皇上已经下了旨令其在景馨宫静心修养，也免去了她为皇后分忧的权责。如今的皇贵妃早已形同虚设，说不定哪一日兰氏伤重不治，殒了命也未知可否。”
我轻轻笑，晕染了一丝讥讽。良子诧异道：“是我说错了什么？”
拨弄着耳上一对圆润的东珠耳珰，我不禁蹙眉一笑：“我只是再想，眼前分明是绝代风华才艺双绝的佳人，怎么看也不像会是用心如此歹毒的恶妇。究竟是我看不穿人心，还是你的美艳不过是一种掩饰的手段？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便知道是毒药也甘之如饴？”
这样直白的话却并未伤到良子半分，她如同听了旁人的故事一般，并未有丝毫的怨恼之色。“娘娘说的没错，美艳不过是一种手段，男人好色，便是死在了这里也无可厚非。”
“那端阳王呢？”近距离看去，我敏锐的察觉到良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浅勾了唇瓣对我一笑：“娘娘以为呢？”
但笑不语，我并不想把话说的那般直接。正如云绕所言，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与其去问，去想，去分辨，倒不若等她自己浮出水面要来的有意思得多。
良子方走，汪全便来传话，说轩辕气急攻心病倒了。我由是一惊，想着轩辕如今也三十有五了，到底不如先前年轻的时候那般硬朗。
况且之前中毒，也伤了元气。自我走后大病小病更是未曾断过。我也不敢耽误，忙换了身衣裳赶紧往朝圣宫去。
皇后、锦夫人、庄夫人一早便侯在了那里。
见是我来，各人的表情均有不同。皇后自然是不必说，她对我已是恨之入骨，恨不能一时将我弄死以消解心头的恨意。甚至连载我面前，摆摆母仪天下宽厚慈惠的姿态，也是不肯的。
原以为，锦夫人险些因为我受牵连，会因此而回避我。甚至埋怨我，然而她的眼神却满是感激，许是知晓我找来的云绕，助她避过一劫罢。只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实在不敢居功，遂对她的笑容里总有一丝的歉意。
庄夫人更是不用说，她见我没事，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先前接二连三的坏事，一件件在我身上应验，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她面前，怎么会不让她安心呢。
我尚未开口，皇后已经先问道：“嬛妃身子不爽，不好好在宫里歇着。若是把病气过给了皇上可怎么是好？”
她这样的态度我习以为常了，后宫诸位妃嫔里再无人能及皇后的变脸之术。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我喏诺开口，小心答道：“臣妾心系圣体安康，即便是病中也难以安心。况且宫中还有两位公主在，臣妾也怕如皇后娘娘所言，将病气过给了幼女。方才大着胆子来坤承宫这里，觐见皇上。”
打蛇打七寸，既然知道皇后的弱点在哪里，自然要时不时的拿出来凉凉。果然皇后闻言立即噤声，再不愿瞧我一眼。
确正好御医走了出来，皇后忙问道：“怎么样，皇上究竟何事？”锦夫人也焦急的不行，忙附和道：“是呀，孙御医，皇上是否能立时痊愈，究竟用什么药才好？你快点说啊！”
孙御医摇了摇头，半晌才道：“皇上是怒气攻心，长久以来积劳成疾，恐怕伤了元气。恐怕不能如锦夫人所愿，立时痊愈。需要以温补的方子，细细调养，固本培元方能奏效。”
锦夫人不耐烦道：“别竟说这些虚话，你只管告诉本夫人，皇上的病到底重不重便好了，说那些废话做什么用！”皇后瞥了锦夫人一眼，似有些不悦，庄夫人正好瞧见了，忙轻轻扥了扥锦夫人的衣襟下摆，让她别再多口多舌。
毕竟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皇后与我置气，心情大是不悦。却偏偏这个锦夫人大喇喇的火上浇油，惹的皇后一肚子火气撒不出来。
“暒儿……”隔着云石屏风，传来轩辕微弱的声音。却是唤我的名字，我心头一喜应了声便径自走了进去，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立着的皇后凤目瞪得何其圆大。
“皇上！”见轩辕深深的蹙着眉头，面庞苍白嘴唇干裂，却依然温和的对着我笑，心底涌起一股子苦涩，鼻子禁不住鼻子一酸，泪珠子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轩辕伸出右手，略微有些颤抖：“来到朕身边来。”我快走了几步，双手握住他了的手泪眼朦胧道：“皇上可觉得好些了么？想不想用些膳食，臣妾叫人去准备。”
“不用，你陪着朕说说话罢！”轩辕微微阖上双眸，似十分疲倦，我不忍心轻轻的跪倒在他身侧：“都是臣妾不好，若不是臣妾放了那云绕出来，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还拖累了皇上……”
“傻丫头，我们不说这些了。”轩辕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忽然问道：“你入宫也有七载了吧？”
我轻轻颔首，应道：“皇上记得清楚，臣妾今年已满二十岁了。”轩辕忽然咯咯的笑出了声：“二十岁，真好。妙龄佳人……”言罢他轻轻睁开眼，仔细且含情脉脉的与我对视一眼：“朕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如今却要你跟着朕吃了这么多苦……”
话音未落，轩辕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我忙起身坐于他身侧，小心翼翼的顺抚他的背脊。忽然感觉，轩辕挺直的背脊似弯了许多。一股揪心的痛楚萦绕在心头，我蹙紧了眉，却尽量让语调柔和婉转：“皇上十三岁登基，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做了七年的皇上，怎么会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呢？”
轩辕轻轻一笑，由衷道：“若是能选，朕真希望能和老八换一换，学学他的轻佻、傲然，潇潇洒洒的过活，也让他尝尝朕这些年尝尽的苦头。”
我苦笑一下，无言以对，若是端阳王听见了皇上这样的话，还会不会想要夺他的皇位？还会不会想要取他的性命？
“暒儿，朕还记得你才入宫那会儿，那性子烈的像一匹驯服不了千里马一样。每每总让朕欲罢不能，恨不得天天栓了你来遛遛，好好磨平你这倔强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