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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笃香树蚜虫瘿

在古怪奇特的生殖活动中,蚜虫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除了在神奇的大海中,在别处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可是,我们不要期望蚜虫在本能方面有出色的行为,这些卑微蚜虫的腹部略呈圆形,看上去就像是虱子。它们从不踏出家门半步,对它们来说,伸伸足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因此它们是做不出令人吃惊的事儿来的。然而我们却可以从它们身上知道,通过什么样的实验会显示出一条主宰生命遗传的普遍规律。我们会为这个狂热和多变的实验而惊叹不已。

香树蚜虫有某种技艺,是我很喜欢的观察对象。它们就生活在我的周围,便于我经常性地观察。我将它们安排在我的荒石园里生活。如果园子里的情况不是混乱不堪,我就可能跟踪观察它的发育成长情况。

笃香树是一种小灌木,也是蚜虫的一种美食。在塞里昂的丘陵上长满了笃香树,它生性畏寒,因此受烈日灼烧的碎石堆是它喜爱生长的场所。它开出很普通的花,花谢之后结出一串串美丽的小浆果。

浆果先呈玫瑰色,然后呈浅蓝色,散发着笃 的清香。秋天迁移过来的瘿棉蚜喜爱这些小浆果,视它们为珍馐佳肴。第一次看见这种植物而对它不了解的人,甚至会发现它第二次结果。可是第二次的果实与第一次的浆果是完全不同的。

一些孤立或成群的弯弯曲曲的角矗立在笃香树的枝杈梢上,就如同是真的辣椒。它们呈淡淡的草黄色,而不是珊瑚红。此外,一些像杏子似的果实悬挂在叶丛中,比我们果园里的杏子更新鲜、更光亮。

这些假冒的产品往往迷惑了人们,当人们打开它时,里面竟然包藏着数不胜数的虱子似的虫子,这些虫子在粉质的细屑中乱蹬乱动,是多么可怕啊,多么令人恶心啊。

我们从前往圣地的进香客口中得知,在索多姆近郊的某些小灌木上,可以摘到一些外观很美但内部全是灰粉的“苹果”。这些“苹果”

就是指那美丽的“杏子 ”,也就是笃香树上有角的“辣椒”,这些东西在雅致的外表里只包藏着灰粉。可是,这些灰状物是有生命的,里面住满了蚜虫丰满肥胖的子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需要一棵笃香树,这是必不可少的,以便能够经常方便地观察这些稀奇古怪的树瘿的发展变化。离我家门几步远的地方正好有一棵笃香树。在我的荒石园里,当我补种一些木本植物的时候,我高兴地想到要种一棵笃香树。一棵有收益的树,结出令人满意的果实的树,也许不能适应贫瘠的土地,而这棵会在贫瘠的土地上死去。而这棵笃香树虽然没有什么价值,但却生长旺盛,枝繁叶茂。每年它都结满了瘿,因此现在我感到非常幸运,拥有了一棵生虱子似的虫子的树。在普罗旺斯,我们称它为虱树。

荒石园里发生的事深深吸引了我,我几乎每天都去那儿瞧一瞧,几乎没有一天不去。我靠近观察,这棵“虱树”也有它的长处,它的身上有着神奇的秘密。在寒冷的冬天,它光秃秃的,那些在夏季将要结束时,不计其数的、使树叶负担累累的蚜虫的小屋,以及碧绿的树叶都不见了。现在树上没什么了,只有一些角瘿,而这些角瘿仅仅是破烂不堪的黑屋子。

小灌木上那巨大的蚜虫群去哪儿了?这个虫群怎样重新占有笃香树呢?我仔细观察树皮、树干、树枝和枝杈,但都徒劳无功,我没有找到一处能表明它下次入侵的征兆,不仅没有等待春天孵化的卵,而且也没有处于麻木状态的蚜虫。在周围,甚至在树下腐烂的枯叶堆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它的痕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蚜虫肯定不可能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它是那么的渺小,就像想象中看见它的那样,因此它是不会穿越田野到处漫游的,它肯定就在向它提供食物的树上。

然而,这棵树又在什么地方呢?

在1月份的一天,在进行辛苦的搜寻仍然徒劳无获后,我感到十分厌倦,于是我很烦躁地将墙上的梅花地衣一大片一大片地扯了下来。

这种地衣用它那黄色的玫瑰结薄薄地铺盖着房基和那棵笃香树的粗大枝干。在工作室里,在放大镜下,我仔细观察我收集来的地衣。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呢?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在这片还没有指甲大的地衣里,我发现了一群小生命。大量褐色小粒镶嵌在地衣里层的表面弯弯曲曲的鳞片中。这是些身长不足1毫米的小粒,全都清清楚楚分成几节,有的被截去一段而且半开着,像尖顶形的小袋子那样;有的完完整整,呈卵形。

这些是蚜虫的卵吗?其中一部分又新又满,是胚孢,另外一部分又旧又空,然而这种看法很快被推翻了,因为卵没有像昆虫腹节那样的分节。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小粒的前面显露出一个脑袋和一些触角,下面有可见的足,整个身体脆弱而干燥。这些小体已经结束了生命,它们现在已经彻底死亡了吗?不是。因为在针尖的按压下,在它们身上出现了微量体液,这表明它们的外表虽然死了,但是里面还是活的。

一开始,这些有爪子和触角的小粒是一动不动的,这只微小的昆虫最初一动不动,后来它在地衣的掩护下游荡了一会儿。然后它在失去活力之前,适当地定居了下来。在这时,它已经变成了硬化了的、变为金黄色的薄皮僵化的匣子。然而,它却是新生命的加工厂,在时机成熟时,我们会观察到一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从那里诞生的。这个奇怪的东西以前是一只昆虫,现在就像一个卵。

刚才我从荒石园里熟悉的那棵笃香树上看到的东西,在田野里,我也可能找到。事实上我真的找到了,但这次不是在地衣下面,由于小灌木的树皮往往裸露着,所以存在很多的隐蔽所。拾取枯树枝的女人笨手笨脚地用小截枝刀砍掉一些笃香树的茎,在茎的截面上留下了一个裂口,裂缝很深,树皮被折断,有点儿像卷起的破布。一旦这些废弃物干燥了,立即就变废为宝了。

在木头的裂缝和破树皮下面,在茎收缩得最厉害的部位,都有无数令我心动的小粒。根据颜色划分,至少可分成两类:褐色一类,黑色一类。褐色的小粒在笃香树的地衣下面十分稀少,但在裂缝里却数量颇多。于是,我把这两种小粒都收集了起来。现在,让我们凝聚耐心,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吧。

4月15日,在我饲养小粒的玻璃试管里,黑色的小粒首先孵化,差不多半个月后,褐色的小粒也孵化了。除了小粒的前部被截去、大大张开外,没有其他的变化,接着,从小粒里出来一只黑色的昆虫。在放大镜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标准的腹管紧紧贴着它的胸部的虫子,这是一只已经长得完整成形的蚜虫。可见,在地衣下面和枯枝的隙缝里找到的褐色的或者黑色的谜一般的小虫,就是蚜虫的“种子”,这证实了我最初的猜测。

从“种子 ”的足和触角上看,它们是些小昆虫。它们一开始劲头十足,然后失去了活力,最后变成了卵的形态。最初的小粒几乎是完整的,现在则是以另一种形态重生。小粒的外表变成了壳、分节的匣子和琥珀色或者煤玉色的薄膜,而身体剩余部分就形成了卵的样子。

观察这个奇特昆虫的起源和行动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因为时间的顺序还没有到出现这个时机的时候。那么,我们还是继续看这些刚出生的虫子吧。黑色的小蚜虫呈颗粒状,皮肤十分粗糙,腹部凹了进去,体节清晰可见。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它们身上布满了灰尘,就像李子上面的青霜。它们在我的饲养瓶里迅速地移动,带着一脸惊慌不安的表情。它们想干什么?在找寻什么吗?毋庸置疑,它们是在积极寻找一棵树上的理想栖息所。

让我来助它们一臂之力吧。于是,我把一根笃 香树枝放进试管里。枝梢上鳞甲外衣被细芽开始微微打开,这正是蚜虫们理想的居住环境。它们积极地攀登树枝,占领了绒面状芽尖的废毛,它们在那儿安家落户,安居乐业。

直接观察笃香树和在工作室里进行实验这两项工作齐头并进。

在4月15日这天还寥寥无几的小蚜虫,10天后变得不计其数。仅仅在 一个芽尖上我就数出了2 0多只。大多数芽,至少位置最高的和最粗大的芽,都已经没有一点儿空隙了。在这些刚刚绽露出来的小叶那层微薄的绒毛上,它们攒成了一团。

这些家伙休息了几天后,等到树叶开始长出时,它们各自为自己建造独居之所。它用喙加工一片小叶,使叶尖染成了紫色,然后叶子变得鼓胀起来,边缘开始拢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扁平的、不规则的半开着的小袋子。每个袋子跟一粒大麻籽一般大小,像一顶帐篷,每个帐篷仅仅只住一个蚜虫。

在这与世隔绝的隐蔽所里,这些小蚜虫们在忙些什么呢?它们在大口进食,尤其是在疯狂地进行生殖。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它们就变成了成千上万,事情都在紧迫高效地进行着。这里省略了浪费时间的雄蚜虫这一环节,所以雌蚜虫不需要产卵,并且卵的生长发育十分缓慢,因此它直接进行胎生,这样一来,有多少只蚜虫就有多少只蚜虫母亲,这才符合蚜虫们快速疯狂繁殖的激情。新出生的蚜虫幼虫朝气蓬勃,充满活力,除了体型娇小外,其他与母亲全部一样。

蚜虫幼虫一出生就忙于进食,它将喙插入树叶中吮吸一点儿叶汁,渐渐地长得粗胖起来。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它就可以生长发育成熟,能够用同样快速的方法延续没有父亲的世系。到每年的迁移活动终了时,子孙后代,甚至是关系最疏远的子孙后代,只通过这种孤雌生殖的方式来繁衍。到了更容易观察的季节,我将会再谈论这个让人思维混乱、令人惊愕的生殖方式。

在5月的某一天,在几片新叶的叶尖上,我打开上面紫色隆起的部分。有时我在那儿仅仅只能找到壶状物的制作者—在芽尖上保持原状的蚜虫。有时在那儿遇见它时,它已经经历了蜕皮期,并且生儿育女。

现在脱去黑色皮壳的它身体呈绿色,胖胖乎乎,粘有少量粉末。此时,它的孩子最多不超过两只。孩子的身体呈褐色、细长,并且裸露着。

在玻璃试管里,我放置了两个即将孕育后代的壶状物,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家庭的发展变化情况。在两天的时间里,我得到了一打幼虫。

这些幼虫一出生,就迅速地离开了它们的摇篮,去了封闭玻璃试管的棉絮团那儿。它们这样心急火燎地移居,表明在已经舒展开的嫩叶上,有等待它们急需要完成的工作。可惜,紫色小隔室脱离了富于营养的新叶后干枯了,上面居住的蚜虫也罹难了。因此,我的统计也就此终止。然而这并不重要了,因为从刚才了解的信息上看,一天的时间足够蚜虫繁殖三次。尽管这样的生育速度只能维持近半个月,但是,小壶里的蚜虫母亲已经儿孙满堂了。然后,这些蚜虫们逐渐分散在笃香树上,各自开疆扩域去了。

15天过后,当树叶舒展开来、树的嫩枝渐渐长大的时候,褐色的卵孵化了。我迟疑不决地在这些彼此间无法分清楚的虫群中观察。在观察能力范围内,我发现一个迟晚的世代,就像早熟的世系那样开始出现。这个世系在小叶尖垒起了紫色结节,那是一个形状和大小好似葡萄种子的囊袋,就像一粒葡萄种子。这些小囊袋开始时每个只居住一只黑色蚜虫,跟以前的情形一样。

两个世代都进行迅速的大量繁殖,很快,隐居的蚜虫就产生了一个大家庭。于是,这个大家庭抛弃它出生的简陋住所,到别的地方重新建造家园。最后,这只小蚜虫母亲精疲力竭了,死在了干燥的家中。

来自地衣下面、侵袭笃 香树的蚜虫共有多少只呢?成千上万,然而这个形容还远远不够。它们急忙地用喙加工小叶,用小叶肿胀的叶尖建造居室,然后迅速地在居室里十倍地、百倍地繁殖。现在,树上已经住满了移居的蚜虫。可见,这些蚜虫是多么善于建造人口密集的社会啊。

这些蚜虫移民应该被看成是一个简单的行业团体,它们属于同一个行业联合会,属于同一个家族,根据攻击的部位用不同的方式开发利用笃香树吗?既然场地是公共的,那么它们彼此间是否陌生呢?我不敢作出肯定的回答,并且一些严肃重大的理由肯定了它特有的复杂性。

除了在制成品方面的差异外,它们产的卵的颜色也有明显的不同。

有的产的卵呈褐色,有的产的卵呈黑色,不同颜色的卵对应着各自互相独立的不同家族。也许细致耐心、深入透彻的观察,能够在同种颜色的各种壳里找出区别来。在地衣下面和枯树枝的裂缝里,我进行搜寻的成果只不过是收集到两种卵的外壳而已。可以看出,至少从表面看是两种蚜虫,但是,我在树上却找到了5种。虽然这些蚜虫外观很像,但是它们的建筑物却风格不同。由于没有其他胚孢,它们逃过了我的细致认真的观察,然而在同样的卵壳下却有黑褐之分,似乎表明有不一样的地方。

最后,在将近季节末,物种最重要的特征形状也显示出非常突出的差别。直到这个迟晚的时刻,各种形状的瘿的蚜虫群离开住所的时候,体貌也几乎一样。然而当岁末蚜虫最后一次成群移居时,另一代蚜虫出现了,这代蚜虫与先前几代会区别明显。这时,我观察到有5种蚜虫。

这些物种都被叫做瘿绵蚜,这个学术名称对它们来说是名副其实的。笃香树蚜虫是瘿的制造者,与其他那些住在榆树上和杨树上的蚜虫一样。通过喙连续不断地吸食,它们做成了空心的瘿瘤,这种瘿瘤是蚜虫食宿的集体宿舍。

在笃香树上,一种小叶的侧面褶裥是最简单的蜗居地点,这个绿色褶裥突然向上卷起,贴靠在叶面上,形成了低矮的住宅,屋顶几乎贴着地板。因此,虽然蚜虫的家庭成员不多,却住得十分拥挤。这些褶裥是白瘿绵蚜的杰作,它全身苍白,也不懂得为它的房子涂上深红色。

在其他的地方,侧面褶裥也是卷向叶面,但是大大增厚了,鼓胀的叶肉形成了皱纹,呈胭脂红色,就像一个空心的大肚子纺锤。蓇葖瘿绵蚜喜欢在芍药、牡丹和翠雀草上建造这样的居所。

在叶子趋光面上也有一些褶裥,然后向小叶的背光面弯成直角,好似厚厚的月牙小面包,又好像是悬吊着的帽子护耳。它主要呈草黄色,是半月瘿绵蚜虫亲手打造的。

小球状瘿属于蚜虫技艺更高级的艺术品,呈光滑的圆球状,呈淡黄色,大小不一,悬挂在叶柄上,有的像樱桃,有的像中等大小的杏子。这些小叶尽管是庞大的赘状物,但颜色和形态等仍然是正常的。

这些美丽的细颈瓶出自胞果瘿绵蚜的手笔。

但是,最杰出的艺术建筑是角。与建筑者卑微的身份相对而言,这些艺术建筑的确规模宏大,其中有些长达一拃,直径像瓶颈那样粗,通常三只成一组聚集在高高的枝梢上,好像原始人类的弯曲、古怪的战利品,又像是羚羊的角。

寒冷的冬天,大部分瘿和落叶一起掉落了下来,在树上再也看不出它存在的痕迹。但是,角瘿却非常牢固地依附在小树枝上,一直留在了那里。只有在长期恶劣天气的侵袭下,它们才会土崩瓦解。可是,它们的根基依然存在,能一直留到下一年,只不过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了一小段,在这个截段上,蜡黄色的絮状物互相挤在了一起。在蚜虫繁衍兴盛时期,这种絮状体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这些角状的瘿是角瘿绵蚜建造的。

一开始的深红色小壶是一个临时栖息所,是进行大规模的迁移活动前的准备场所。在每个小壶里,都有来自树下地衣里的黑色蚜虫,它们是单性生殖的产物,它们忙于胎生有生命的小蚜虫。当这些小蚜虫在嫩树叶上逐渐分散、蔓延时,这只单性蚜虫却寿终正寝了。在这个时候,好几代蚜虫搬进了真正的瘿里,组成了一个大城邦。我刚刚认出的5类蚜虫全部各自忙活起来,满满地扩建增大了房子。等到迟些时候,还会有人来帮助它们。

温暖的 5月到了,最简单的瘿已经开始长出,这是小叶叶片上翻折起来,变成绿色的卷边的侧面褶裥。在黑色蚜虫的喙加工下,一个狭窄的滚条在小叶的边缘向内弯曲,长约2厘米。小昆虫加工好这个部位后,再去加工另一个部位,只要它的喙还在工作,它就一点儿也不会动。

然而,这个渺小的蚜虫怎么使得平整的叶面翘曲起来呢?其实,它什么都没做,只是插入了它的喙而已。可是,不管针的刺戳得多么灵巧,都会在保持外形的情况下损坏组织。那么,小蚜虫肯定注入了某些毒素,使得植物中毒,从而引起树汁过度汇集。它毒害了植物,植物受害部位就形成了肿大的隆起。

滚边慢慢变宽了,进度非常慢,简直让我的研究工作快支撑不下去了,这就好比用眼睛在观察小草发芽一般。现在滚边形成了一个半开的褶裥,一个倾斜的屋顶。蚜虫在角上用精巧的喙激发、引导树汁流动,屋顶在一天内下降完毕,紧紧贴靠在叶片上了。屋顶原本是可以突然升降的,但是在喙的精巧操纵下,屋顶下降得非常缓和、适度,使得其中的小蚜虫在两个薄片之间能够完好无损,仍然随心所欲地行动,好像在露天一样在褶裥里自由来去一般。

啊,小蚜虫的喙是一件多么精妙的工具啊!小孩使用机器时,用指头紧紧按压某根杠杆、某个龙头,然后开动庞大的机器。同样,蚜虫用它那精巧的喙,激发起强大的动力,使得叶汁聚集在了一起。它以自己的方式,成了伟大的水利工程师。

以小叶边缘瘦薄的胭脂红卷边作为起点,内壁迅速地增厚,变得多肉、有节,鼓胀起来,绿色消失了,形成了帽子护耳形或者纺锤形的瘿。被蚜虫加工的小叶部分,在简单折叠的情况下,保持正常的绿色不变,现在却怎么会自然而然地染成黄色呢?为什么叶面上的纺锤帽子护耳却突然把小叶弯成肘形并且垂直下降呢?为什么有的植物组织厚度不增加,有的反而增大了呢?在这3种情况中都是用喙,然而产生的建筑却各具特色。是因为不同种类的蚜虫所有的毒素并不一致吗?在这个问题上,我被弄得晕头转向。

谈及小球状的瘿,情况就更加复杂了。这一次黑色蚜虫定居在小叶的叶柄上,紧靠着主叶脉,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有耐心地用喙挖掘成细小的洞穴,紧接着,小叶背光面的局部就会有鼓泡的凸纹。微小的昆虫逐渐地下降,好像支撑物在逐渐下陷,就好像淹没在一个袋子里,这个袋口通过两边叶片的合拢,逐渐自动地封闭了。

躲在家里的蚜虫与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用来饲育蚜虫的小叶在形状和颜色方面都和原来一样,没有变化,而形成的瘿则染成淡黄色,由于蚜虫的喙的刺激,使得瘿慢慢扩张,一天天变大。今后,蚜虫和它的子孙们一起连续不断地用喙刺戳,当夏天临近的时候,瘿就会长到大李子般大小。

一般情况下,角瘿坐落在最小的叶子上。枝梢瘦弱的小叶是最后长出的新叶,长4 ~5厘米,它刚刚舒展开来,还没有长成绿色。这时蚜虫巨大的角瘿就建造在上面了,不过小叶没有被充分利用,只用了一片,利用了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可是,蚜虫只需要利用这一点东西就能获得巨大的能量。角瘿同枝梢紧密相连,连成了一体,当树叶凋落时,它仍旧能够稳稳地固定在树上,并且它还同其他的瘿紧紧粘连。它能够使得树汁会聚在一起,这就好比向笋瓜供给养料的西葫芦一样,液汁都汇流向内茎。因此,小小的蚜虫居然建造了庞大的瘿,优雅,整齐,绿得很均匀,就像最初古罗马士兵的角形头饰。我打开了它,它的内部呈雅致的肉红色,像绸缎那样柔软,现在,在这座美丽的豪宅里仅仅住着一只黑色的蚜虫。

从褶裥一直到角,5种不同的瘿角都建造了起来,以后随着蚜虫数目增加而相应地扩大。那么,这些建筑风格不同的蚜虫在各自的艺术建筑里干些什么呢?首先,它们改头换面,它们过去适于在新叶上劳动的黑色、苗条的身体,现在转为橙黄色、胖乎乎的,动也懒得动一下。它们用喙插入笃香树的叶片中,形成鼓胀的瘿后,然后在里面安守本分地繁殖下一代。对它们来说,就是连续不断地消化食物。

我们以后会称它们为蚜虫父亲,还是称它们为蚜虫母亲呢?两者都不是。父亲这个词的意义与生殖这个词的意义抵触,母亲这个词的准确意义与之又截然相反。它既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甚至连中间状态也不是。对于这些蚜虫稀奇古怪的生殖行为,我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因此,必须借助植物才能对这些行为形成类比的解释。

在法国,一般的大蒜几乎是不开花结果的,种植使它失去了性的二重性,它的花朵里没有雄蕊和雌蕊,结不出具有生殖能力的种子,但是,它仍然能够旺盛地繁殖。因为在它的地下茎上直接长出粗大多肉的芽,这些芽聚集起来成为小鳞茎,每个小鳞茎就是一个活着的胚芽。埋在土里的胚芽能够继续发育生长,长出大蒜。在菜园里,农妇们只能用大蒜的胚芽进行种植,因为它的种子种下去是长不出大蒜的。

与大蒜同属的另几种植物稍微好一点,它们长出一个正常的花草,就好像小球状花序。在正常情况下,这个绒球会开放成伞形花,但是事实上它却没有开花,而是长出了小鳞茎。在这里性别不存在了,因此这几株植物并没有开花结果,地下茎毫不吝音,长出大量胚芽,结出多肉的鳞茎。大蒜虽然失去了性,但是它仍旧可以延续后代,不会就此绝种。

在某种程度上,蚜虫的起源和大蒜的起源有异曲同工之处。蚜虫的腹部也长出株芽,也就是说,它摆脱了卵的缓慢的发展演变过程,进行独自繁殖后代。

洛蒙德说,雄性比雌性更加高贵,这是乡村教育家的格言。一般情况下,这类格言不会得到博物学家的肯定。在虫子那儿,劳动、技艺和才能等真正的高贵条件是母亲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一点无关紧要,让我们遵循洛蒙德的准则吧。既然从语言的角度上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谈话在这个问题上更加清晰,那么也就不能阻止我对雌性的讨论。

蚜虫母亲住在与世隔绝的瘿里,它在里面改头换面,并且腹部隆起。它繁殖出后代,孩子们用喙来扩建瘿,用自己的腹部扩大家族,尽职尽力。于是,蚜虫家族繁殖的速度极快,就如同是最初的小雪球滚成了后来的大雪球。

在9月,我随便打开了一只瘿,并把里面的东西放在了一张纸上。

在放大镜下,让我们注意观察。褶裥、纺锤、帽子护耳和角,除了数量外,我从中看到了它们几乎一样的情景。一些瘿数量有限。在数量上,一些瘿的数量庞大,一些瘿的数量可数。蚜虫橘黄色身体显得很好看,另外一些发育不全的凸起长在最粗大的肩上,过一段时间,就会长出翅膀的胚芽。

蚜虫身穿一件宽袖的长外套,颜色比雪还要白,简直漂亮极了,并且还有一个长长向后拖的裙摆。可是这个华丽的装饰太娇嫩了,好像树皮排出的一段蜡质浓毛,经不起轻微的碰撞,甚至经不起吹一口气,然而,碰坏了会长出新的出来。在狭小的瘿里,蚜虫拥挤不堪,在你推我搡中,娇嫩的蜡质服饰常常像碎片那样落下,挤成了一堆粉末,形成了一床细鸭绒被。所有的蚜虫们就在鸭绒被里胡乱地踢腾。

另外,我瞧见一些蚜虫同橘色蚜虫混杂在一起,由于它们的数量屈指可数,身体较小、起皱,有时呈铁红色,有时呈鲜艳的朱红色,矮矮胖胖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根据年龄和瘿的种类,它们当中一些呈有钝尖的三角形,另一些膨胀成乌龟形,并且它们的背部有6 ~ 8行白色绶带,这就好比其他蚜虫的宽袖蜡质长外套一般。我用放大镜来仔细检查这套服装的细微部分,在这些蚜虫身上,没有发现像其他蚜虫那样迟早会长出来的不发达的翅膀。

最后一个特征比其他特征都更加突出,表明了这些矮子蚜虫不同寻常。它的背上有个巨大的隆起物,一直延伸到颈背上,跟身体差不多大小。这个隆起物今天出现,明天消失,后天再出现……如果偶然用针尖挑开一只,可毫无阻碍地挑出一颗蛋白质微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两个黑色眼斑和分节的痕迹在这颗微粒上。原来我做了一个裸露胚胎的剖腹产手术。

从语言的角度上,我保留从雄性昆虫谈到雌性昆虫的权利。在一根小玻璃试管里,我放了几只雌驼背蚜虫连同一块碎瘿,它们的隆起不见了,并为我产出了幼虫。非常可惜的是,由于碎瘿片干枯了,我的实验对象死了,观察被迫终止了。但是,实验表明了这些矮子蚜虫是生殖者,它们背上的凸起是生殖袋。

将近季节末,我在瘿里找到了虫子,像红色的小龟似的,是无数虫子的母亲。只有它们分娩生育,在周围产生了一处活蹦乱跳的子孙后代。这些长得胖胖的子孙呈橘黄色,带着雪白的饰物,吮吸汁液,吸得肚子鼓胀起来。它们为下一次迁移准备好翅膀。

驼背蚜虫母亲全都是黑色蚜虫生殖的吗?或者它们组成了一个具有不同等级的世代,由于在那儿生殖者很多,单独一个起源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数量,所以我比较赞同后一种可能性。至于其他蚜虫居民少得多的瘿,我认为仅仅一代红色蚜虫就足以说明。

在这里,我援引几个大概的数据。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从那些 最粗大的瘿中,我打开一个2厘米长、最大直径将近 4厘米的角瘿,里面的蚜虫体色呈橘黄色、宽大的腹部、全身光滑,并且长着不发达的翅膀。那些小个头蚜虫母亲产下了它们,这些朱红色的母亲身体矮胖、有络纹、前部减缩、后部截去一段,差不多呈三角形。我估算这样混乱的群体大概有几百只。

为了估计整个虫群,我把它们堆放在直径18毫米的玻璃试管里。

它们形成的圆柱体长65毫米,体积为 16532立方毫米。按一只蚜虫约1立方毫米计算,这个瘿里有16 0 0 0多只虫子。我无法一只只数,只能进行粗略估算。用同样的方式,赫尔歇尔测量银河里的星星,蚜虫以数量的无限性同银河的星星竞争。在短短的4个月内,那些黑色的蚜虫不仅创造了艺术品—瘿,还繁殖了数以千万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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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和死与存

    生和死与存

    我叫章子枫,作为一个活了40年的人,我现在很慌。开局S级难度,我只能苟着打,这系统还是个报废。我叫章子枫,我还是个人生导师。我在给这末世中,给身心崩溃的孩子梳理节操。我叫章子枫,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装备……装备全靠抢。(原创小说禁止转载,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游戏,末世,尽量接近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