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
文/辜妤洁
关于自己
我该拿什么来形容自己呢?一棵灿烂的向日葵,还是一株黑色的曼陀罗花?其实即使镜子里的自己显得那么真切,我还是像看这个世界一样无法看清自己的全貌。就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砂纸,无论距离收缩到多么熹微,都永远有着无法走进的结局。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条游弋在时空里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和限制。我是自由的,可是最终却在莫名的时空里弄丢了自己,找不到出口,更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支笔,一张纸,这便构筑成了我生活的全貌。我是个简单的孩子,过着同样简单的生活,没有波澜没有曲折,像是小阁楼里睡着的沙漏,安安静静地滴落。孤独与寂寞疯长时,我总是把自己隐居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没有阳光和温暖,将苍白和茫然交给纸和笔,以残忍的方式书写,冷冽的目光割破时光的手指。最后的最后,我抱着我的文字在一旁瑟瑟发抖,前面是生病发烧的灵魂在苍凉地舞蹈。
我是一张鲜活的拼图,被时间和世俗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再次组装完成后,我的矛盾就这样突兀地摆在了自己面前,每一种思想都面目狰狞地来牵扯一次我的灵魂,渐渐地让它变得千疮百孔,楞角分明得像一整条鱼刺刮过心脏,生疼生疼的感觉让我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
我出生在冷空气肆虐的冬天,骨子里充斥着敏感的因子,所以注定了我是个无法温暖的孩子。胆小而脆弱,执笔是我抚慰自己的唯一方式。有时候迫切地想把自己交付出去,可是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温暖的只剩下我的影子,所以注定我只能继续漂泊无依地起程。
试图寻找到一座繁华的城堡,那里有暖暖的阳光和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伸出手去,会有人来善意而怜惜地握住它们,然后温度传递过来,融化掉心里淤积已久的冰块,我的思想复苏过来,让那些无所依的渴望不再漂泊,所有的苍凉也有了收容它们的温暖小窝。
然而这终归只是一种幻想,习惯了凛冽的方式,倘若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也会在那些温暖中被融化掉,因为冰冷的不止是心,还包括整个人。
我的心里有一座城,思想被困缚在里面,一把大大的枷锁将我与世界隔离,我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我在不同的时候书写不同的文字,试图写些积极的文字来让别人看到我的坚强,然而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力量,伪装脱落,我的所有恐慌裸露,连世界也停止了呼吸。
我用冷艳做装饰,在黑暗中盛开出最苍白的姿态。它们会说话会呼吸,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指间的触觉,头晕目眩中微微眯起眼睛对峙A4纸的苍白,心是一个容器,盛着我的所有不堪和懦弱。
我是妤洁,花架下沉睡的精灵。目光澄澈,呼吸平静,习惯一个人听着音乐走路的孩子。不奢望你能忍受我的坏脾气,只愿你坐下来认真地听我讲故事,白天黑夜,无休无止。
关于文字
一直以来,我带着满满的贫瘠,躲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一脸平静地细数口袋里的糖果。然而时光割碎了脆弱的剧场,于是帷幕落下,我的思想在上面跳舞。台下是空无一人的沉默,所有的苍白裸露,亮丽的色彩刺痛了我的双眸,恍惚中听到白幡飘动,死去的年华在沉默中得到安抚的祭奠。
我不停地做着美丽的梦,然而那份甜蜜却在醒来时变成一把把尖刃的刀,锋利地在我身上割出更多的伤。瞳孔没有焦距地游走,我惶恐地打量着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世界,脑子里盛开出大朵大朵的黑色曼陀罗花,欣喜地伸手去触摸,却只看见花瓣瞬间枯萎脱落,支离破碎的结局。退出喧嚣和拥挤,我听见渴望在心里哭泣的声音。
我像一株寄生在水里的水草,被太多的阴暗浸泡,思维也变得锈迹斑斑。我的世界是一块平整的大玻璃,清晰地折射出外界的样子,然而却永远无法体会那份走近的真实。所有的好奇都是以句号收尾,我不敢在那些问题后面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不会有人来为我做出一个合适的解答。我渴望一切都有个完整的结果,不想在那些问号中陷于没有边际的挣扎。
我是个喜欢执笔的女生,迷恋那份指间倾吐的方式。常常在很深的夜晚翻身起床,扭开台灯,穿着短衣短裤趴在桌上书写。寒冷将我的肌肤一寸一寸地冻得僵硬,然而我的思维却是从未有过的鲜活。灯光和墙壁制造出影子的轮廓,黑乎乎的一团,可那也是我的样子吗?我不敢再问。
我一直不停地书写着,不给自己安静下来的空隙。可是文字于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时间划出伤痕后,成长扔给我的药引吗?是辛得瑞拉在午夜十二点时走丢的水晶鞋吗?或许全对又或许全错,我只知道难过时文字是我可以抚慰自己的唯一方式。我在大大的落地玻璃前跳舞,文字会在一旁爱怜地看着我微笑。
将所有的荒芜牵扯出来固定在纸上,倾听笔尖与纸页的私语,我感到满心的安然。一页一页的字迹蔓延,时光剥落下硬硬的外壳。指尖隐隐透出薄如蝉翼的光亮,成长的花朵伸展了枝叶,终于慢慢地生长了起来。
文字就像一只破败的洋娃娃,却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视若珍宝,无论什么也不给予交换。我愿意在文字的世界里平静地呼吸,一直做那个安静的孩子。
终于明白,文字应该是我苍白一面的全部。
关于心情
告诉我,你曾多么留恋。
每个人的心中总是掩埋着这样那样的痛,我不知道我的痂因什么而结,可是我知道它是存在的,在我心里。
想过流浪,想过疯狂,想过死去,想过埋葬,想过很多很多,却最终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们都只是孩子,等待着时间过去,等待着慢慢苍老。只是我不知道有一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白发苍苍,那个时候,我会不会惊恐地尖叫?不是为年迈尖叫,而是为了我走过的却从未看清的岁月,那些匆匆而过的时光。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将回到那里去,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那么请你,请你带我回家。早已厌倦思维漂泊的日子,像是一段不知尺寸的锦绸,黑色的,绵延到望不断的方向。面对一些未知的谜,我总是缺乏继续探索的勇气。想到逃,却逃不了。
我想我是疯了。黑色的血液从黑色的躯壳里涌动出来,太黏稠了,所以让人恐慌。我有黑色的眼睛,可是我惧怕黑夜,那些看不透的色彩背后,到底有没有藏着令人惊叹的宝藏?
一直觉得生命就像是赶车,我们缩着脖子等待在大大的站牌下,用蒙有尘沙的眼睛望着远方,尽管有时人太多,下列的地铁并不属于你我。可是我们还在等待啊,亲爱的,我们为什么都这么不知疲倦呢?走走停停,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一些眼泪落下了,记忆的种子埋下了;一些欢笑绽放了,脆弱的心脏变得坚强了。
看过很多优秀的小孩站在阳光下灿烂地笑,也看过很多不优秀的小孩站在阳光下灿烂地笑。可是那个所在角落里的小孩,你为什么要哭呢?你有那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别人都说你是上帝的宠儿,有姣好的容目,有不错的成绩,有疼你的父母,还有那么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你看你看,你是多么幸运啊。所以,不要哭了,那样一点也不好看,真的,像只被人抛弃的猫。
我们就像是炸开的爆米花,外表张扬不可一世,里面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永远告诉自己要光鲜地站在别人面前,不许哭也不许有一点点的难过,我们都是最幸福的孩子,不要不知足。可是下次,只是因为掉了只鞋子,我们也会掩了面蹲到地上。等到别人走来,又赶紧擦掉眼泪,说自己是在看地上的蚂蚁,然后一脸天真地笑。
时光死掉了,我的幸福迷路了。
亲爱的请一定坚强,可转过身我却哭了。
关于成长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身着黑色的风衣伫立于昏暗冷寂的路口,等待着一班不知何时到站的地铁。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儿,不时地会有一两个人从我身旁经过。他们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夹杂着陌生的味道。我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无所适从,于是只好紧紧地裹紧我那被风掀起的风衣。
车子过了好久都没有来,周围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我搓着手不停地来回张望,却发现天色越来越暗。道旁的路灯渐次熄灭,那些路人奔走的速度开始加快,似乎在进行着百米短跑的最后冲刺。耳边不时刮出一阵呼呼的冷风,我被迫闭上双眼,不想看到他们以如风的速度从我身旁飘过,让我眼花缭乱触目惊心。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四下望去,竟发现周围已空无一人。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在黑暗中摸索台灯的按钮。昏黄的灯光在瞬间逸满了我的窗口。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全身上下乏力得要命。有些东西顺着我的脸颊与发间滑落,回头一看,竟发现我可怜的枕头已被全部湿透。
虽然已经梦醒,可是那种孤单与无助却弥漫于我的心头,久久不愿散去。我起床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可是水温太低,那些灰色的粉末漂浮于水面,犹如渡上的顽童般心无芥蒂无所顾忌。我试图用汤匙将它们搅溶于水中,可是它们却趁机缠绕住我的汤匙,不断地向它上方蔓延。于是,不多时候我最最喜欢的史努比就被他们完全覆盖。
我穿着睡衣信步踱到阳台上,夜晚的清风徐徐而来,让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深夜的天梯已没有了白天的喧哗,除了两旁惺忪着双眼的路灯之外,大街上空无一人。我有些诧异:这竟和我的梦境如此相似!我忽然想起我那些亲爱的朋友们,不知此时的你们正在做些什么。凌晨两点的现在是否还有人陪同着我伫立于这沉谧的夜空之下?
一阵寂寞如轻烟般地从我心里缭绕而过,匆匆的步伐却无可幸免地让我感到难过。每每想起我的朋友们,我心里那块最柔软地方便开始隐隐作痛。它们如辐射般瞬间传递到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一只流浪狗忽然从楼下路过。在没人的夜里,它无所畏惧地行走在街道中央,高昂着它那颗小小的倔犟的脑袋。我真希望它能沿着那条直线一直走一直走,不管十字路口,不管红灯绿灯。等到哪天它在路灯下细长瘦弱的身影变得高大强壮,它再转身,然后沿着那条直线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回家。
屋内传出时钟敲打钟点的声音。三下,我听得真切。可是我既然从梦中醒来,便不打算再回到梦里去,那种孤独与无助,我再也不想体会。
一直以来,在众多的音乐当中,我偏爱校园民谣;在众多的校园民谣歌手中,我挚爱朴树。我记得我曾在一篇报道中看到朴树到高小松家去卖歌的消息,当时便觉得他真是可爱得要命。我知道有很多同我一样喜爱朴树的孩子,他们用一些焰火般美丽的辞藻来歌写他、朝拜他,而我只是一个笨拙的丫头,写不出那些漂亮的文字,所以很多的感受只能在心里谱写却无法在笔尖实现。
常常在很深的夜里一边听朴树略带潮湿的声音喃喃低唱,一边随意地翻阅一本极爱的散文诗集,最后常常是在小雪送给我的有着柔黄色光束的台灯下泪流满面。我没有尝过泪水的味道,只是记得很多人说过它是苦涩的,但绝不是我喜爱的雀巢咖啡的那种味道。
在十七岁以前,我经常哭泣。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任凭眼泪肆意流淌,往往只是为了那些无法得到的东西而难过。可是我敢说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忧伤。那时的我有很多的朋友,他们宠我溺我,让我在不开心的时候随意打骂,脸上却始终绽放着最美丽的微笑,无论我再怎么任性,也总是最大限度来包容我将就我。即使有时因为我过分的蛮横而生气,第二天也同样会来和我继续疯玩打闹,然后再继续忍受我的无理取闹。
然而等到中考结束,就在这个半场休息的空间,有些人有些事便从此不在了。我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那些宠爱我的人一个个下场,我原以为半场之后我们还会再见,然而下半场上场的人却早已面目全非。于是我混杂在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中不断穿梭,试图重逢那一张张亲爱的面孔,然而最终我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时光从不容你做任何的挽留,一个不经意间,大家便已各奔东西,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只剩下那些温暖如春的美好弥留于心底储藏于记忆,然后永远定格在那段轻舞飞扬的时光里。我终于明白,就在我还抱着贪恋的姿态等待上半场的人重新回来时,下半场却不等我早已开始。
时光是最最专制的独裁者,会带走很多的东西却从不容你做任何的缅怀。于是,我孤单地在我的十八岁里踽踽独行,看满山的梧桐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街道两旁的尘土扬了又起起了再落。我背着我沉重的大书包,耳边不容间歇地听着我的朴树,在那轮不再温暖的太阳之下徘徊于城市的南北两端,周而复始地面带忧伤。
镜子里我的那些单纯与快乐早已随着清冷的风渐渐远去,然后,湮没于时光的灰烬里。
高中的日子里,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忙忙碌碌之间连打个招呼都来不及。我只身沉默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的时候便抱紧自己。零的距离,却无多一秒的感受。或许,他们的忙碌我永远不懂,我要的温暖他们亦给不起。
无聊的时候,我常跟自己做一个游戏。我伸出双手来挡住眼睛,不想再看到物是人非的残酷与孤寂。心里却分明知道十根手指阻挡不了天黑,再美丽的夕阳也终会落下去。街角零落的路灯免不了一根根老去的结局,唯有深夜里的街道上还会映出无数细长寂寞的影子。
我看到许许多多寂寞的尘土扬起于我十七岁的夏季,而到我十八岁的时候,它们却还迟迟不肯落下。
我的天空
文/徐
诗人说,站在岸上静观船舶颠簸于海上是一件快事,站在城堡上的窗前俯视下面的厮杀和险恶也是一件快事,但站在真理的巅峰上,目睹山下谷中各式各样的谬误、彷徨、雾障和风雨,那才是无与伦比的快事!
如此冗长的引用,并非表达我对谬误的向往,对真理难产的幸灾乐祸,相反我崇尚科学推崇文明。至于这段引用无非只是想证明我此刻很开心,快活像遍体鳞伤那样来得彻头彻尾,来得赤裸裸。
五月的天气初露盛夏的端倪,隐隐表露聒噪的前兆。风筝像凋敝的花树,随着一年一度的阳春三月,走到一年一度的退隐。澄明的天空,盛开漫无边际的蓝色天幕,安置下稠密大朵的白云。抬头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裸视,眯起双眼,右手搁置前额——阳光开始密匝耀眼,温度热情得像直线飘红的股市,逐日看涨。热烈得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一如既往地活在自己安逸略微封闭的世界。影影绰绰的外界依然旁逸斜出,伸给我几枝饱满鲜艳的枝桠,试探也好,挑逗也罢,一切仿佛回到初春的午后,一堆发情的野猫,轻捷地踏过屋顶上的瓦片,沉闷干涩的回响萦绕房梁。偶有几片稀稀拉拉的瓦片砸落下来,像旧上海沉闷的阁楼,太太的高跟鞋踩踏在嘎吱作响的木梯散发惊悚鲜活的气息。蠢蠢欲动,一个漫长的冬季迎来一场大气的撒野,尘封的内核有了破裂的痕迹。
而今,野猫早就不知去向。自生自灭的生命终归一场徒劳的放逐,惨烈壮阔奔腾不息。屋顶上丛生了厚厚的瓦楞草。谁划过天宇,丢弃种子于瓦缝之间?每一枚种子都是一场盛大的生命的压缩,轰轰烈烈抑或平平无奇,都包容在并无异样的种子中间,沉默地孕育绽放前迥然凄艳的精彩。从这个角度说来,瓦楞草和向日葵并无差异。
阿一告诉我,她的学校离飞机场很近,因此飞机总是异常罕见地低飞,乖巧亲近得似乎温存在手心的土拨鼠。我惊讶一向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钢铁家伙居然可以如斯,生活有时把惊喜潜藏,等到上帝哪天心情好了,逆转一些既定,比如让飞机低飞,最终把囚禁的应得欢乐释放出来。于是人间便对固然存在的欣喜变得不再从容,上帝之所以被收容到一个龛、一座庙里,被顶礼膜拜,耍的也就是这点伎俩。
天空中时常有许多道飞机留下的轨迹,像长长的棉花棒,一直喷薄到目力之外。阿一说,每见一次起飞,心里就默念一回爱人的名字,执著简单。
他留恋这颗令人赞美的行星,因为在这里二十四小时内有一千四百四十次落日。
——安东尼
我不知道落日之于小王子意味着什么。惯性思维中,落寞况味浓郁的夕阳,何时成了小王子眼里的珍贵礼物,橘黄色的花树,还是一片金灿灿的麦子的颜色?
阿一拍下她身处的南方城市里,每一天的夕阳。日暮天空,有的被她拍得黑不啦叽营养不良,东倒西歪的暮色伏向一边。阿一戏称,那是出自上帝神来一拍的绝版艺术!我一张张翻看这些角度凌乱、画面更混乱的夕阳日落,有的潜藏在楼宇间,有的像黄灿灿又被啮咬得残缺的烧饼。有一张拍的是夕阳下的梨花,洁白的花张开像一只只空灯笼,夕阳的沉淀的黄,浑厚黏稠,如同每一次掌灯时候的羸弱的火星,有内有容地赋予整张照片清凉沉郁、明媚凝重兼具的氛围。分别前,阿一一袭洁白的连衣裙,一贯没心没肺古道热肠的嘴脸。梨花丛中的夕阳多情哀伤,自斟自酌,冷暖自知。
重温了不少老电影,比如《东邪西毒》。对此片另类武侠的噱头,感觉不过尔尔:桃花可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一只洁白的鹅蛋可以雇来一位穿鞋的杀手;醉生梦死可以久藏不坏,畅饮贮存两相宜……我对片子的原声音乐倒是情有独钟。低调的笛声时而澄静暗哑时而犀利婉转,吹出了大漠孤烟的不近人情;木梆子敲打出质感鲜明的旋律节拍,如同被大气温和包裹着的这颗蔚蓝星球,豁然开阔疏朗气清的武侠情怀里,娓娓道来琐碎睿智的体验:人的最大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西毒旁白。
当然,人的记性太差也是一大愁。所以,阿一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而我熬夜伏案狂饮可乐,写下关于同一片天空下的零零散散,分分合合。都是为了记忆,只是方式不同。
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
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的脸
漂流在世界的另一边
任寂寞侵犯一遍一遍
天空划着长长的思念……
——王靖雯时代的王菲
再收到阿一的讯息已经三个多月后了。年轻人三年五年就好像把什么事都经历了,生老病死好像就是一辈子了。套用张爱玲的思路,三个多月是三年五载的十二分之一到二十分之一,那就权当小小经历一把生死、一把轮回吧。
阿一向我汇报了这一系列人间蒸发的日况。三个月的时间,用积攒的钱买了一张飞机票。观望了无数遍,一直低低滑行盘旋而过的飞机,原来自己也有乘坐上去的一天啊。杜拉斯说,他死在他的故事结束之前。瞧见了吧,生活不存在板上钉钉的既定。冒冒失失的,阿一开始在她的故事开端之前。
就这样,痴痴傻傻地飞去沈阳,飞去那个有她缱绻依恋的地方。从机舱俯瞰座下自己熟稔于心的宿舍、桀骜的学校墙体,瞬间地掩映成一朵一朵斑斓的云,柔软地沉积沉寂,俯首称臣于脚下。
喜欢北方,阿一一直直言不讳地向我灌输巩固这一理念。分别的酒会上,信誓旦旦担保自己一定要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找一个北方男人嫁掉。所以她把那只精致的指南针和一盘王菲的CD送给我,像抛弃一个累赘那样如释重负。
王菲的《天空》CD封面上,一脸故作矜持,柔和的暖色,纯粹明净干冽清脆。专辑的首尾都是《天空》,开篇是电子乐版,磅礴的清凉和空旷就像一场冷不防的雨点打下来。收尾的还是《天空》,木吉他口琴伴奏的Unplugged版本。吉他口琴共振齐鸣:短促的吉他弹奏,悠长的口琴做伴,不张扬的浅吟低唱,极具乡村音乐的纯朴安静。忘不了那部充满“fuck you”的《Trainspotting》,除去暴戾铺张靡费的狂热片断,印象中还有一大片低矮的苏格兰天空,极目眺望,满是激越清凉。
断断续续,阿一一直若即若离地给我透露一些她幸福的小片断。看着QQ上发过来快撑爆屏幕的笑脸,也可以管窥一豹——完整大块的幸福终于被她抓在手里了。“但愿天空不再挂满湿的泪/但愿天空不再涂上灰的脸”,正如曲终处的圆满虔诚。歌者听众,意犹未尽。闪烁的笑脸、低行的飞机、北方的爱人……只是阿一,你是否知道,指南针的反方向就是北了哇。倒行逆施地追随,也可以追逐到一整块幸福的。
老百姓是建议某件事该如何办理的人,专家是告诉你事情无法办理的人。
——林语堂
阿一是爱情方面的专家。她告诉我爱不值得信任,一个个一夜白发由爱生恨的实例从正沉浸在爱情襁褓中的阿一口里说出,不仅可信度大减,还有捡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我直言不讳,阿一你装孙子。幸福的二人照片还是源源不断地传给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幸福的边上配着对幸福的不可信论,这样的悖论,不啼笑皆非也可以皆大欢喜。
结果,阿一这段闪电恋情正如它的开始,没多久又闪电战一般败退了。用一小段时间埋葬了过去后,阿一再凭闪电战的作风重装上阵,雷厉风行地搭上新的一个男子,依旧还是北方人,远在沈阳。打了耳洞,戴上手镯,佩了孔雀绿的珠链子,发誓要讨好自己。
为什么分手?因为我懂得太多,看透了太多真相。
有时候还真是留恋童年傻傻的自己,对一切不清不楚,不晓得太阳月亮变化的周期,不明白我是如何降生,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可以在一起睡而独独把我撇在漆黑的小房间……清醒了之后,没有对未知的敬畏,也就自然而然明白了有的爱并不是喜欢,而有的喜欢离爱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我给阿一写信,阿一啊,绝望伤身。
经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通讯真空期后,阿一突然又现身,拜托我给她在网上买一只Zippo。银质的外壳嵌着一枚紫水晶蝴蝶。难道阿一要开始吞云吐雾,还是要把这玩意送给她新结识的那个北方男人?
专家和老百姓,阿一可以身兼数职,还一副德高望重的嘴脸,难为她了。
一个叫毛拉乌达的虚无世界。
——苏童
那里有冷暖自知的云阵,无常中又蕴藉着反反复复的定数。沿着平行的两道铁轨行走,相随冰冷空洞深邃的摩擦声。沿路一排颀长秃顶的白杨,疏影横斜,漏下凌乱不堪的光影。没有白云的天空,任枝丫不修边幅地缠绵爬满。铅华洗尽纤尘不染的寂寞,被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吞噬,风化成一个布满裂纹的古旧的瓦罐。寂寞装在罐内,弹指一挥就可以奔腾而出,肆虐汹涌。
呼啸的汽笛声响彻耳畔,火车就在眼前哗啦地一晃而过,容不得一点抗拒稍纵即逝的留恋观望,风尘仆仆地驶远,装载着满满当当一车的乖张暴戾,在尽头、在记忆里凝固成一段轻描淡写的浮光掠影。阿一说她那里飞机是飞得很低很低,唾手可得的样子;而我身处的这一边,同样可以离火车很近很近,近到强大的气流像穿堂风,在感知内风卷残云;近到死亡的诱人气息在车轮底下碾磨得如同咖啡豆般,摄人心魄;近到我翻转手掌瞬间,就可以从一面面快速飞逝的车窗,窥视到一张张各异的面庞。因为速度,被扭曲到畸形怪诞,像Edvard Munch的油画《呐喊》。
苏童在某篇小说里难得地用一种说教的口吻说教,在一个简单的故事中,最好多用阳光明媚这样的词——以免把事情搞复杂。所以我要阳光明媚,我要阳光照常升起。因为我的小世界并不复杂。
火车,带着宿命奔驰在天空下;飞机,夹着两翼的缘分往返天空两端。凌厉的速度、簇新的旅程,天上人间,谁值得被歌颂?
一个再生人,如果依仗因明论来藐视发的这两个根,他就应该被善人们抛弃;非难吠陀者为异端。
——印度《魔奴法论》
我想这样的法论同样兼容于友谊、亲情、爱情吧。
一个人如果依仗友谊的本能约定而毫无迁就地一意孤行,他就应该被孤立以示警戒。彼得潘一次次无论有心还是无意的捉弄,旨在保持他与别的孩子独特唯一的秉性外,只是把自己和Wendy他们越隔越疏远。纵使一起飞翔滑行,Wendy他们的尽头是一扇永远敞开着的家的窗子;而彼德,仅仅以天空为宿。广大的归宿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笑声一片一片碎成一个个新生的仙子,里面可否夹杂着隐隐的哭泣?谁的哭泣掩藏在一片笑声背后,肆无忌惮?
殊途且不同归,这就是悲剧。
一个人倘若无视亲情与生俱来的珍贵,他注定将流离失所终老一生。老上海的旧照片崭露一片泛黄的天空,恻隐压抑地翻出一场场可歌可泣的依依聚散。曼露的丧心病狂,曼桢的孤立无援,一个委曲求全,一个坚贞不屈。女人的隐忍残暴不甘刚烈都藏匿在一袭华美的旗袍下,罩出高低不一的轮廓。再回不去了!悲剧强烈的感染力,在于它身体力行地践行那句“世上没有后悔药”的箴言,一如两段同样飘零凄惨的身世,一如这份支离破碎名存实亡的亲情后面日益蔓延滋长的阴暗,一直濡湿地潜藏在血管下,处于时间平静的支流外。周旋的《马路天使》,以近乎病态的圆润腔调,传诵着老上海明明灭灭的靡费繁盛,粉饰着起起伏伏的莺莺燕燕下凝结的罪恶动乱的痂。橙黄的天空被音符扎出一个个深重的口子,像电线光缆纵横交错,高傲横亘天际。黄澄澄的天,绿油油的太阳。歌者御风前行,灌满一身的辛酸,披上零落的沧桑。蓦然回首,一抹古旧的黄下,只剩一片天。
一个人如果不相信爱情,到头来将是矛盾地在温暖凄凉中爬行匍匐,狗苟蝇营,被一浪一浪猝不及防的阵痛打得束手无策苟延残喘。我想安妮宝贝首当其冲。决绝清冷的文字,上海是石头森林,阿司匹林是快乐的糖果,死亡可以是因为仅仅不想再寂寞所以一起相伴赴黄泉……爱情在她笔下,像一片荒芜的天空,没有流动的云,没有永恒的星星月亮太阳。只能不分昼夜,界限模糊混沌错愕地一直沉静没落下去。女娲的传说、圣经的上帝创世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都无一例外地论证了天空始终会在那儿,高高在上地悬挂,永不堕落,不会像嬗变的大陆板块,飘忽不定颠沛流离。即使一无所有,还是天空。这就是天空。
《魔奴法论》有一段时间阿一也在诵读。看得一知半解倒也乐在其中。合上书,她告诉我,友情之于她是弗利克舍;她的亲情是伐那斯波底;至于她的爱情,她未卜先知是奥舍迪。
重新翻过一页页深奥的经文,查到以下结果——
弗利克舍,既开花又结果实;伐那斯波底,结果实而不开花;奥舍迪,果实成熟后就枯死。
我常常会在病痛留给我的间隙中,缓缓地把目光从我面前那浓云密布、孕育着暴风雨的天空中移开:我注视着这片天空丝毫没有惊恐,但是却并非是毫不费力的。我兴致盎然地徜徉在对逝去青春的回忆中。
——蒙田
疼到深处也就忘乎所以了。
同样,幸福把一个人宠坏了,甜的也是涩的苦的。第一次邂逅和几年后的熟知,哪些是量变哪些又是质变,让我分不清楚。阿一会很善良地跑到马路对面,搀扶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阿一会浓妆艳抹地混迹酒吧,和一个个陌生的男人调侃搭讪;阿一会爱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深情的反面就是对背叛近乎残忍的绝情。阿一一直多元地崭露她充实的每一面,比起一些藏头露尾包藏祸心的做作女生,算得上是潇洒豪迈了。把玩爱情,不是每一个女生都有这样的感性和理性。
白昼的景象我已经记不清了。日光使各种色彩变得黯淡朦胧,五颜六色被捣得粉碎。夜晚,有一些夜晚,我还记得,没有忘记。那种蓝色比天穹还要深邃邈远,蓝色被掩在一切厚度后面,笼罩在世界的深处。
——杜拉斯《情人》
落幕的可以是圆满,可以是缺憾,可以是蹩脚,也可以是拙劣。还有一种就是留下悬念——直接把结局剔除,像架空的房梁留下虚弱空洞的庞大空间。生活还在继续,死亡无可避免。阿一游走在爱情的漩涡里,尽量做得游刃有余。
只是故事经历多了就像当初阿一短暂的绝望,因为丧失兴奋丧失了新鲜感,世界寡淡无味,白昼黑夜都卸下了标签。没有保质期的物什,一是因为变质过期,另外就是永恒。这个年头不相信爱情的女子大有人在,执迷不悔活在爱情虚虚实实的幻象里的也不乏其人。阿一让我困惑了。
天空不是一成不变,就像今天固守在你屋顶上的云朵,第二天也许会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也许会招来密密匝匝更多洁白硕大的云朵。村子里炊烟熏黄了天空,更剔透更晶莹。城市里走走停停的乌烟瘴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调戏天空,模糊的一团黑透着深邃的晕眩。所以我更喜欢在村子里仰望天空,在田野上仰视苍穹,在空无一人的深夜一遍一遍犹如羊吃草,反反复复地重温。
失落是天空的事,骄傲也是天空的隐私。谁没有小秘密,阿一曾经胡言乱语,这年头谁容易了啊?啊,你说个给我听听。就连老天爷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天空,你是真的容易却故作深沉穷装寒碜,还是和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一般并不容易却要镇定地布施一大片庞大的宁谧安详,好面不改色地接受世间不一的朝圣?
兜兜转转原本以为年轻张扬没有阻拦隔阂,在不断深入的探索中,我们愈发小心谨慎,在身后留下一连串深深浅浅的记号,作为后路。没想到一个转身,空空如洗。只有头顶的天空,几十年如一日地潜心遮蔽我们,于是不管深陷何种困境,太阳照常升起,太阳过后还有飘逸的云层,乌云白云都无所谓,还有启明星、北极星,不近人情的同时给人宽慰。毕竟还有一大片天空,于是明明在地上,迷失在天空中。仰望天空的人越来越多,瘾头与日俱增。
类似《亨赛尔和格蕾特尔》的童话,留作路标的面包屑被飞鸟啄食,最终浪迹在森林中……
幸福是什么?这样的抽象问题已经被诠释成千篇一律,结果是得出更多抽象的答案。身陷囹圄,让仰望幸福的人错堪幸福——复杂纠结。当阿一在QQ上反复问我这个问题,我直接截了个猪头飞了过去。阿一穷追不舍,回赠给我两把滴血的刀子。然后就是阿一的头像迅速暗淡下去,突兀得如同盛夏突然断电的空房间。我再连连飞过去几个问号后,换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晴空下,有个小孩对着大地私语,手舞足蹈相谈甚欢的样子。大老远外一点一点慢慢接近,按捺不住好奇心——
“你在和谁对话啊?”
“影子啊——”抬头一瞬,我瞧见阿一无邪的颧骨。
夜里做梦,没有颜色的梦。天空降下一名孤独的玩伴,陪着我们洗刷爬满寂寞、刻满疼痛的大地。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孩居然会是阿一?阿一去了台湾,在她离开南方,抛弃对北方的眷恋后。
得知这一消息也是在两年后,早就明日黄花了。自从那一回聊天无果后,阿——直像蒸发了似的,应该比蒸发更彻底,蒸发尚且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留下一滩有迹可寻的水渍。可是阿一俨然一道闪电,风风火火地出现,雷厉风行地隐退,不拖泥带水,简洁干净。事后缓神遐想,当今感情极度冷漠物质极度发达的时代,人间蒸发的戏码简单得和冲泡一杯速食拌面捱一顿有一拼:切断电话线,换个手机号,重新申请一个邮箱、MSN、QQ账号就万事俱备了,简单吧?没骗你哪。
至于两年前,阿一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让我费解。周围一片缄默,像夜里的天空,草长莺飞的时间流不能撼动被焊死的坚不可摧的沉寂!很偶然的情况下,再次遇到用新QQ登陆的阿一。看到她的签名档,让我忍俊不禁到喷饭。真的当时一手点鼠标,一手往嘴里塞糯米团,霎时间卡在喉咙里,差一点把我卡到窒息。挣扎的一番自我营救后,回到电脑面前,看到阿一已经极其猖狂地把成串问号塞满屏幕。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戛然而止的突兀的夜晚,坐在最初的起点两端,只是这回是阿一向我飞问号。
阿一说,给你寄张台湾版的王菲CD吧,你小子肯定从没见过。
我说,好。
下线,关机,一路狂奔,林林总总的青春往事心事故事争先恐后地翻涌出来,镇也镇不住。我像一头满村子撒欢的快乐小驴,蹄子蹦跶出数不清的快感。夜里,依照惯例,睡前60个仰卧起坐。顿悟也许幸福就是当我死去活来地做仰卧起坐终于做到第59个的时候吧,气喘吁吁,小腹紧绷。至于张爱玲写的朱红的快乐为什么是紧紧的,我想我意会到了,但是我不言传给你。
包裹在两周后从海峡那头传递过来,再跋山涉水地辗转投递到大西北来。拆开包装纸,打开CD盒,赫然一堆斑斓的CD碎片。据不完全统计,一共碎成了五大块,还有零散一些小碎屑。拼合好之后,倒映出的苍穹被瓜分肢解成五块。裂纹涂满天空,无助的残缺,犹如爪蟹菊标本,“啪”地吸附于天空。
小心擦拭划痕,看到一张憔悴的脸。不经意间和阿一一别也五年了,因为一直未曾在意也就无所谓地忽略了。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终于粘合好CD。塞到电脑,光驱发出一阵不知是亢奋还是惊惧的咆哮,接着一卡一顿、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地唱响王菲凄艳迷离的调调“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的脸……漂流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侵犯……一遍一遍……天空划着长长的思……念……”羊齿植物的叶子一般,也像这一段一直磕磕绊绊磕磕碰碰勇敢走过来的日子。留下青春,留下一张张新鲜的面孔,像小蝌蚪蜕变隐匿了自己的尾巴,我们的放肆放纵一去不回!长长的寂寞影子取而代之,依旧黝黑,依旧在我们身后,只是冷暖自知的我们,晓畅其中遗落缺憾的是什么。
或许,一些返璞归真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再怅然不再患得患失。
最后透露阿一那条令我喷饭的QQ签名档——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
两年的时间应该可以让许多东西被重新定义,也可以让充满变数的阿一通过寻觅得到偏向理想化的答案。两年前出生的孩子也应该可以对着天空咿咿呀呀发出些他对这个世界的呓语,尽管这样的理解往往被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