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饭巫师 (2)
清乔懒得多话,索性将头探出车外,准备好好欣赏风景。
“咿咿咦咦咦!”
她忽然面色大变,紧紧抓住窗棂高喊起来。
“停车!停车!你个王八羔子,想淹死姑奶奶我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条跳,原来马车已于不知不觉中步入了池塘,并且还在继续前进。眼前绿汪汪的一大片,看起来实在是很有自杀倾向呐!
“淡定,淡定!”
段玉被她嚷的头痛欲裂,只好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好生看着!”
清乔被他这么一吼,这才稳下心神定睛细看,这才发觉池塘的水极浅,只没到马膝盖以下二分之一的地方。完全没有性命之忧,怪不得车夫和马都是一付气定神闲的模样。
——爷爷的,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这里搞滩水弄情调啊!完全的Zhuangbility嘛!
她长长松一口气,忽然嗅到鼻间有淡淡的香弥漫,原来段玉的手还停留在她唇上。
他的手很大,一只便几乎将她的半张脸捂住,密不透风。
——是谁说的?男人的手天生大,其实是为了遮住女人的泪花。
五指纤长,骨架分明,因习武而留下了薄茧,肌肤间夹杂微微粗糙。
——有点意外啊,原以为这家伙的手应该是细皮嫩肉,毫无瑕疵的。
“王爷,最近一次出恭后您有记得洗手吧?”
清乔面无表情的将那只手拉下。
段玉微怔,面上腾起薄怒。
随即侧头,噗嗤一笑。
他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是什么让他开心呢?
清乔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不想问,她也不稀罕知道。
于是马车在漫无边际的水雾中继续前行。
哗啦啦,哗啦啦,水声回荡,幽幽飘向远方。
渡过巨型池塘,一行人终于来到岸上。
岸边有一架小小的木板桥,有位白衣童子正提着灯站在桥边等候。
“天水阁恭候段王爷大驾。”
童子先朝段玉行礼,抬头一笑,少年新鲜的嫩脸仿佛可以掐出蜜来。
“去跟你家主人说,王爷今天带了礼物过来,要他务必出来相见。”
刑四悄无声息移到段玉前边,一脸肃杀。
“莫非……是这位姑娘?”小童子并未退缩,反倒好奇打量了清乔一眼。
“甚好,主人多半会喜欢。”他朝清乔颔首,机灵的眼中闪过奇特波光。
清乔只觉得有股寒气从地底冒起,直直钻入心窝,迅速扩散到五脏六腑——莫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贩卖人口吗?!
啊啊啊,这可是宫廷小说经典桥段啊!倾国倾城的女猪,与或王爷或皇帝的权重相爱了,但男猪为了事业和野心,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女猪拱手相送。卧底也好,离间也罢,女猪为了男猪在绝望与等待中苦苦挣扎,男猪则在悔恨和思念中反复纠结!虐心,狗血,读者们无一不是边看边揪大腿——啊,多么赚人热泪的两个大傻瓜!
作者大人,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大到了可以书写此类情节的地步吗?
她一边咬着手帕思索,一边为自己的不幸哀悼,红颜果然薄命,言情女猪实在不好当……
“——主人每次都不愿意见太美丽的外人,王爷这次特地带了个丑八怪过来,真是聪明呢!”
清嫩的嗓子,却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彻底击破她曼妙的幻想。
Nani?!
她迅速回神,用亿万伏特电击狠狠注视小童子,准备用眼光杀死他。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小童子朝她吐吐舌头,分外俏皮,阳光下更显笑靥如花。
“你这个……”
清乔勃然大怒,正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嚣张正太,却被人不动声色拖到了背后。
“去跟你家主人报备一声,‘老朋友’来了。”
段玉俯下身,朝小童子微笑,侧脸浸润着温和的霞光。
“……”小童子脸一红,提着灯笼转身跑了。
“你爷爷的!我真想看看这个小王八蛋的主子是谁?!拽个腿啊!”
清乔挣脱了段玉的束缚,骂骂咧咧的从背后走出来。
“他拽?他也只是见过的美人太多,所以说了实话。”
段玉挑眉,不肖薄哂:“莫非你还真以为自己貌美如花?”
“……是是是,你美!你们男人最美!”
清乔剜他一眼,心头暗自腹诽,就你貌美如花!刚才那小童子看你一眼就脸红了,我哪有你“如花”!
“——天水阁的主人,是隐巫师应遥。”
目送小童远去,段玉忽然转身正对她,一脸严肃认真。
“隐巫师?”清乔瞪大一双牛眼,难道这里即将上演哈利波特?意外啊!
“也可以叫国师,或者神官。”段玉耐心解释起来,“隐巫师是为皇帝服务的,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一切都瞒不过他。在必要的时候,他还能占卦预言,用巫术为国家指明动向。”
——啊,敢情就是一神棍啊!
清乔听完心里顿生一种“切”的哀怨感。
神棍有什么好的?当初她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也有算命的人找上门来,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要因吃食引起一些祸端,恐怕要祸国殃民。
如今她只想把那人拖出来当面对质,然后再暴打一顿。现下她一个小小的内廷女官,还要被当朝权贵无情压榨,有家不能归,有苦不能诉,到底哪里有本事祸国殃民了?!
“你带着我去见他做什么?让他给我下蛊,好控制我?”
清乔没好气瘪嘴。
段玉淡淡莞尔:“这个主意好,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你!”清乔气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应遥是不怎么见外人的,就算是皇兄,他也是高兴了才见见。如今既然我们有事求他,一定要先顺他的心。”
段玉又恢复了满脸正色。
“哼,他要你舔脚趾你也肯做嘛?!”
清乔冷冷扭头。
段玉愣在当场。
咣,咣,咣,不远处的建筑里传来钟响。小童子站在山坡上朝二人招手。
“如果他真要人舔……”他忽然伸手朝清乔抓去,拖住衣领就朝外走,“我会让你上。”
穿过漫长的走廊,二人步行来到一间雅室内。
屋内空无一人,光影昏黄,熏着淡淡的茶香。
“主人说,难得段王爷大驾光临,还带了礼物,因此一定要见一见。”
小童子朝二人深深一鞠躬,毕恭毕敬的,方才身上那股傲慢劲都消失不见了。
“似乎很怕他的主人啊……”清乔在心里嘀咕。
——不过这个死神棍,叫人把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里,装神弄鬼吊人胃口,到底是想干嘛?
“多谢应大人。”段玉忽然转头,朝某个角落低咳一声,“还请应大人赏脸,露一回真身。”
屋内传来一声轻笑,稍纵即逝,却又带着半缕余音绕梁。
清乔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一时竟有些恍惚。
伴随笑音落地,角落里有竹帘缓缓卷起,露出半截乌木软榻,一角雪白丝袍。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王爷依然能第一时间察觉我藏在哪里,在下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懒洋洋的腔调,三分玩笑,三分戏谑,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道不明的味道。
清乔寻着声音看去,不由得呆住了。
竹帘下,一双精致的手正轻轻抚弄着丝袍。
那双手是如此完美,玉做指,琉璃做甲,比工匠精心雕琢过人偶还要匀称。
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在那双手的十指尖处,无一例外都缀着一丝刺目的红,仿佛刚刚品尝过最新鲜的血,还在留恋着最芬芳的味道。
这一双诡异的手,随意落在雪白上,浅浅散发着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