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菜裸男 (2)
——在它不足一人高几乎风吹就倒的脆弱身躯正中,赫然刻着两个簸箕般大的字:
“巍、峨”。
“……你对悦来客栈的神秘杀手怎么看?”安静了半天,清乔忽然开口。
终于忍不住了?阮似穹挑眉一笑:“你以为我该怎么看?”
“莫非……他真是为青木人形剑而来?”清乔不理会他的太极,径直蹙起双眉。
“不排除一切可能。”阮似穹眼中有星芒闪现。
“怎么办?”清乔一下子紧张起来,牢牢抓住阮似穹的袖子,“莫非还有别人觊觎这宝贝?”
“——青木人形剑,得者武霸天下,自然人人觊觎。”阮似穹不以为然。
“……那么,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青木人形剑藏在西陵派呢?”
清乔只觉得肺部被人狠狠扼住,紧张的快透不过气来——莫非、莫非那人也知道消息,现下已经追来了?
“你多虑了。”阮似穹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勾起嘴角,“知道青木人形剑藏在西陵派的,只有四丰掌门和他的心腹。这是门中禁忌,派外人士一概不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
说着说着,目光轻悠悠落到清乔身上。
“——啊,天真蓝!”清乔急忙掉头,远目,“你说天为什么这么蓝呢?”
阮似穹凝望她,似笑非笑:“小白菜,你又为何要找青木人形剑呢?”
砰!正中红心,一枪毙命。
清乔埋首,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好半响,她悻悻然垂下双肩,吞吞吐吐:“因为我有一个愿望……为了实现它,我不得不集齐四灵……”
“哦?什么样的愿望?”阮似穹不动声色。
“……”清乔沉默不语。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阮似穹轻笑,满脸促狭,“依我看,你既不追名,也不逐利,是什么让你这样孤注一掷,坚持到底?”
“……好吧,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
清乔深吸一口气,抬头,眼角有盈盈泪光闪动:“其实,我是为了天下大同,世界和平!”
她的神情极其隐忍坚毅。
阮似穹一愣,微微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终究只是揉揉她的脑袋。
就此作罢。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中,
“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阮似穹边走边解释,“兴许能查到些关于凶手的线索。”
“什么人?”清乔诧异,居然住在菜市场里,莫非是凶手的同行,屠夫先生?
阮似穹笑,兴致盎然:“我问你,血案是何时发生的?”
清乔呆呆看他:“不是半夜么?”
阮似穹颔首:“那我再问你,有什么人,是以半夜出来巡城为生呢?”
清乔恍然大悟:“打更的!”
“乖孩子,真聪明。”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赞赏,“等下我们要见的,就是浑水庄的打更人。”
“——打更人每晚去的地方那么多,你怎知他一定关于有这血案的线索呢?”清乔疑惑不解。
“自然有我的道理。”阮似穹扬眉,牵起她的手钻进一条小胡同里。
“阮先生!”胡同口有位摊烧饼的男子,与他俩一照面,脸上顿时风云变幻。
“我来见老七。”阮似穹朝他淡淡点了个头,言简意赅。
“是,他正在屋子里睡觉。”烧饼男放下面团站到墙角,毕恭毕敬朝他们鞠了一躬,“先生这边请。”
清乔正要好奇他为何要这般恭谨,却被阮似穹拖住手,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里走,卫生条件越是“脏乱差”,有好几处甚至完全难以下脚。不过平日里素喜整洁的阮似穹倒不以为意,沉默着一直向前。
终于来到胡同尽头,只见侧面的墙上斜斜开了一扇门,门里用蓝色的布帷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老七。”阮似穹在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布幔被掀开,一张蜡黄苍老的脸露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那张脸的主人开口,声音仿佛被下锅油炸的花生,带着噼噼啵啵的杂音。
“……前夜里悦来客栈死了人,不巧正是西陵子弟。”阮似穹面上一片淡然镇静。
“哼,你不是最不讲师徒道义这些东西吗?!”
门中人从鼻子里呲了一声。
阮似穹只笑不答。
“……进来吧!”那人挑开帘子,同时不留痕迹朝顾清乔瞄了一眼,“怎么这回还带了个拖油瓶?”
清乔见他语气鄙夷,不由得心中气恼:拜托,我虽长的可爱,但也是实力派呀!
跟着那黄脸男进了屋子,清乔这才发现他毫不避讳的****着上身。而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赫然顶着一个巨大宛如肉瘤的东西!
清乔用略带惊讶的目光飞快扫了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却抓住她这个小动作,俯下身,在她耳畔悄悄问:“怪异否?可是觉得害怕?”
清乔摇头,也压低了嗓子小声回道:“不会,弧度……很优美。”
阮似穹莞尔一笑,直起身对前方人朗声道:“老七,你知道我要什么,把那东西拿给我,我们还要早些走。”
排骨男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你也知道我都是现画的,哪有这么快?!”
说罢朝他们“唰啦唰啦”踢来两张木凳:“坐着等,老规矩,一炷香!”语毕转身进了里间。
清乔抬起头四处打量,只见屋内光线昏暗,蚊蝇乱飞,散发隐隐酸臭,真是名副其实的乌烟瘴气。
“吱吱~~”忽闻几声尖叫,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地上旁若无人的跑过去。
清乔吓了一跳,赶紧将双脚悬空挂起,生怕与老鼠们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转头一看,阮似穹仿佛早已习惯似的,泰然不动。他的目光轻飘飘落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眼中灰蒙蒙一片,找不到焦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阮似穹,料想他大概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便咬着唇默不作声。
——等会儿那老七出来,我要好好数一下他的肋骨,看能不能数出十二对来……毕竟这样接近纯骨架的人体,平常不怎么有机会见……
她想了一会儿,抵不住通宵未睡的困乏,渐渐合上眼睛。
等她被说话声惊醒,赫然发现面前立着一个裸男,不,一尊裸排骨!
“……共十二张,我把当时看见的招式全都画在里面了,兴许你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排骨男正拿着一沓宣纸对她旁边人说话。
阮似穹接过那沓纸,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颜色,反倒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老七,我真希望,你已不能画出这些东西来。”
排骨男身子猛地一僵。
“……不必勉强……无论如何,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走出来了。”
良久,排骨男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里添入一分惆怅,一丝柔情,还有一缕难以描述的悲伤:“……人已逝,情已亡,如今我成了这个鬼样子,缅怀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
阮似穹垂下眼帘,拍拍他的肩膀,终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讲。
二人告辞出门,清乔忍不住好奇去夺阮似穹手上的纸:“他画的什么呀?是凶手的样子吗?”
“——给你看你也未必能懂。”阮似穹挑眉,高高扬起手中的画,似是有意逗她,“有本事,自己来取。”
“喂!不要仗着个子高就瞧不起人!”清乔在他臂下又蹦又跳,急得满头大汗,“我还在青春发育期!迟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可惜。”阮似穹用画纸敲敲她的脑袋,“我倒是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清乔正要再还嘴,忽闻身后有暗哑声幽幽传来——
“阮三,你还在等么?”
是老七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风停了,独留天与地。
“是的,我还在等。”
阮似穹敛去了笑,身形有些许僵直。
“若我是你,便会主动出手。”老七话里有话,蕴含无穷深意。
“……可你不是我。”阮似穹忽然又再度笑起来,“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牵起顾清乔的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九九艳阳天,南风掠过黑瓦青墙,低吟浅唱,送来不知谁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