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又过了半年,他来这里已经差不多两年了。
有天我让他来到我的书房,他进来的时候竟没有敲门,害得我发现他的时候赶紧把笔记本合上。
“院长,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见你总在不停的敲键盘。”他和我熟稔了以后说话便不再客气,相处久了,也发现他其实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沉默。又或许,那是药物治疗后发生的效果,让他的心境变得渐渐开朗起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来也有些丢人,我只是在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多大的成就,但就是忍不住这样的冲动。”
或许他有一种让人放心的魔力,我愿意和他分享这个连贴身秘书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像是极有兴趣知道,于是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一双魅眼炯炯的盯着我,让我有一种想戳穿他瞳眸的邪念。
“你们只知道我是这个疗养院的院长,但你们一定不知道,我也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我说着又打开了本本,把曾经创作过的作品拿给他看。
“不过我发现,在这方面,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有好的发展。扑文是常事,就像炒股票,总是熊市。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只是坚持去写,写自己心中构思的故事。”我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在自己的病人面前展现了我的弱项。
“但我很庆幸,因为就算是我这个不起眼的作者写的书,也还是有人看我的文。”
说到这里我已经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嘲笑的意味,浅褐色的眸子中像是变得认真起来。
“院长你也有自己独特的发泄方式吧?到这里以后我才知道,人的情感是不能抑制过久的,唯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去发泄,才不至于被生活和感情所带来的创伤击败。”
我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能这么想,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臣雨,其实今天我叫你来,是觉得现在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恭喜你,以我的评估来判断,你已经完全好了。”
我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比我更开心。但他的反应却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喜悦,明亮的瞳眸只是一闪,然后光芒又逐渐黯淡下去。
“是我眼花吗?为什么我看到你并不高兴?”我有些担心的问。
他沉默了一会,似在犹豫。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有什么烦心的事,你也有义务告诉我听。或许我还得给你重新做个评估。”
他终于点头,然后说:“在我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嫁给了别人。回去,我又能去哪里?无论走到何处我都会想她,我根本就无法将对她的感情忘掉。既然这样,不如就让我一直待在这里。院长您就像我的母亲,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把母亲接到这边,以后就在这里陪您,你们做姐妹,好吗?”
听到他的提议我十分意外,但也格外感动。
原来他已经把我当做亲人,而这里,也早已成为了他释放情感的圣地。若是离开,他或许还是会有复发的可能。
考虑到这一点,我不得不让他继续留下。
毕竟,抑郁症这个东西,复发的几率是极大的。所以首次治疗用药剂量一定要足够大,治疗的时间也要足够长。如果治愈后又复发,又是第三次或更多次的复发,就只好一辈子用药了。
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在经过多次沟通后,他也终于答应我,将他和辛雅乐的故事一一说给我听。
而我一边听着,也一边用电脑记下。
有时候夜深了,我还在对着键盘不停的码字。我试图用一种很平静的文字去记叙他给我讲诉的故事,可那些细腻的感动人心的片段,我愈是要极力控制情绪,就愈容易泪流满面。当眼前的一段情感和自己的经历发生共振的时候,才发现之所以感动是因为自己也不曾停止过对往事的依恋,它一直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或许已经被掩埋,或许已经微乎其微,但它还是存在着,不会被任何东西替代,也不会被真的遗忘,它一直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着。
在他的故事里,还提到了另一个男人,也就是他的情敌——花泽语。
对于这个男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他就像一个在冰水和火焰中挣扎的孩子,在受伤的同时又不断在学习着如何去爱一个人。
花泽语和顾臣雨两个人,在我看来,就像是产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两个化身。
如果这世上还能出现一个人,能将他们二人合成一人,那才是真的完美吧!
可惜,在这世界上,暂时还没有这样一个人。
听到顾臣雨说辛雅乐的姐姐或许已经死亡,我的心又是一阵的疼。
毕竟是同一块肉,少了一半,总觉得不够完整。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上天一定要这样惩罚她,谁都阻止不了。
我只能祈祷,如果有奇迹的话,希望辛雅彤来世能做个善良的女孩,然后拥有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
不知不觉我连续写了几个日夜,累了就睡,醒了就码。顾臣雨叫我不要太认真,但灵感来了想不认真都难!
时间又飞快流逝,而我至始至终都有注意,顾臣雨每天依然坚持让快递送花。而他所种的薰衣草也越来越美丽,那种美丽感染了其他的患者,让他们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一起栽种。
只是有天我突然发现,在某块原本种植了薰衣草的花圃里,意外的出现另一种花。我认得这种花,紫色的鸢尾,代表着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