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机枪子弹由于是连发,中弹者身上往往是一片或几处伤痕,像罗教务长中了机枪子弹,就一下伤了三处;而郎校长和向教官身上的弹着点只有一处,而且伤口明显地比罗教务者的伤处窄小。”
“嗯,有道理。说下去。”阎奔望着照片说,罗遥也连连点头。
“在郎校长和向教官不远处,丢弃着他俩随身所带的手枪,这就证明他俩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想拔枪自卫,但为时已晚。”
罗遥说:“遇到日机空袭,郎校长和向教官可能是本能地想掏枪自卫。”
秦时伦摇摇头说:“你我跳出汽车时,第一反应是掏枪吗?不是,是慌不择路地逃跑,因为人的本能都知道手枪对飞机是无济于事。”
“这种分析有逻辑根据。”阎奔附和着说。
“可为什么他俩都拔出了枪呢?这就证明他俩遇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这危险来自何方?”秦时伦自问自答,指着第二张照片说:“那就是离他俩很近毙命的赵雪娟、徐飞跃!”
罗遥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说赵雪娟和徐飞跃杀了郎校长和向教官?”
“在他俩身边我都发现了手枪,而他俩的手枪不是郎校长和向教官那种型号,好像是长沙特校警卫员常用的那种意大利亚菲特。”
“他俩怎么会有亚菲特手枪?”罗遥仍有些将信将疑。
“如果他俩蓄意杀人,有的是机会搞到手枪,更何况特校撤离前,人心惶惶,他俩完全可以从特校警卫手中买手枪。”
“你这样分析虽不无道理,但给人以简单武断的感觉。”阎奔说。
“局座,您看徐飞跃和赵雪娟身上的弹痕明显不同,赵雪娟是中了手枪子弹的伤痕,而徐飞跃的伤处弹着点成了蜂窝,这就证明赵雪娟死于和郎校长、向教官的枪战,而最后结果他二人性命的却是徐飞跃,但他随后也死在敌机的扫射之下,这就是这几张照片给我的判断。”
阎奔沉思无语,罗遥却问:“赵雪娟和徐飞跃为什么要杀郎校长和向教官?一个学员和校长、教官前世无冤,今生无仇,为什么要动杀机?”
“如果他俩是共党呢?共党对叛徒是向来手下无情的!”秦时伦说得毫不含糊。
“如果你说的都符合实情,那我可以认为,暗藏学员中的共党分子赵雪娟和徐飞跃为消灭叛徒郎玉昆,利用特校撤离时的混乱动手,动手时惊动了一向对郎玉昆有情的向美莹,枪战中双双毙命。但有一点还是不能说服我,故且不论郎玉昆的枪法如何,可向教官的枪法百发百中是出了名的,她怎会失手于两个年轻人?”阎奔提的问题获得罗遥同感。
“局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赵雪娟和徐飞跃处心积虑要害郎校长,必会先下手,等向教官反应过来还击时,已经晚了,她的枪法就是再准,可以击毙赵雪娟,但对徐飞跃的突然出手依然是防不胜防,好在日本人为我们报了仇,灭了徐飞跃这小子!”
阎奔又问:“你断定他俩是中共间谍?”
“除此没有第二个解释,日军间谍不会只杀郎校长和向美莹,而不来杀我和罗教务长,汉奸更没这个胆量和能耐。”
罗遥的口气还在游移:“共党会派这样两个年轻人打入特校,似乎不太可能,这不像中共一向谨慎的作派。”
“否则,教务长如何解释现场留下的照片?”秦时伦反问。
“共党惯用奇兵!咱们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阎奔眼露凶光,语带杀气,“我就不相信他俩在特校没有同党!”
“可特校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散了,就是他俩有同党也是非死即逃呀!”罗遥说得也在理。
“现在不是还有个特训班么?”阎奔气急败坏地说,“如果他们的同党留在特训班,那就是我们天大的隐患!”
“您是说特训班有中共留下的人?”罗遥问。
“要防!要查!我先安排你俩去疗养休息一段时间,此事你俩绝对不能张扬,审查我会暗中进行。”
“特校撤离前就有人反映,桂云标和赵雪娟走得很近,我觉得怀疑对象中他是首当其冲!”秦时伦说。
“审查的事你俩就不用管了。你俩当务之急是疗养、休息,养好了身体,有你俩发挥作用的时候。如果审查的结果又被时伦言中,那你就为军统立了一功,我要向戴老板为你请功!”阎奔送走了他二人,就叫来了刘彩珠,把秦时伦汇报的情况给她讲了一遍,并把照片也给她看了,希望能听到她对秦时伦分析判断的看法。
“秦教官讲的有根有据,合情合理,推断严谨,综合归纳逻辑严密,他当时虽不在枪战现场,但他根据目击现场和拍摄的现场照片,几乎不走样的恢复了枪战时的真实情景,令我佩服。”刘彩珠毕竟是职业特工,听了阎奔的通报后反应极快。
“我要审查赵雪娟、徐飞跃的同党,秦时伦说特训班的桂云标和赵雪娟关系不同一般,值得怀疑。你以为呢?”
“我早就怀疑上了他们三人,所以才日夜跟踪他们,现在既然已证实赵雪娟,徐飞跃是共党分子,桂云标必定是他们一伙的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抓起来审问,准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不招供就用刑!军统的刑法定会让他开口!”
“我看温芃也是共党分子,是他们同伙!”刘彩珠突然说。
“看看,你又来了不是,怎么总往温芃身上扯?醋劲又借题发挥了不是?”
“局座,我这不是吃醋,温芃虽然平时和他们三人并不十分亲密,但我有种直感,她是他们的后台指挥!”
“又说邪了!温芃目前在麦克那里得宠,连戴老板都知道了温芃的情况,亲自过问。她更得魏纳明垂青,随便处置她,会引起极大反响。”
“如果您下不了决心,那就先抓桂云标,重刑之下,不怕他不招供,如果温芃是他们一伙的后台,他经不住打会吐实话的!”
“你这就带人去办!惊动面要小,特别不要激怒麦克,他是特别反感
我们反共的!”
“这我知道,等桂云标吐了真情,我看您还不抓温芃?!”刘彩珠把一串讥笑留在了局长室内。
当晚,刘彩珠带军统侦缉处的几个人到6号院特训班逮捕了桂云标,这件事给特训班以极大的震动,何示求、罗波向麦克反应刘彩珠是借机报复,并向他讲明了原来在特校学员们挤走刘彩珠的经过,麦克觉得他俩讲的理由不充分,如果她要报复应先向他俩下手才对,为什么会先抓桂云标?她是打着军统侦缉处的牌子来抓人的,麦克虽然心中不快,但表面上却不好说出口。他清楚军统侦缉处有审查情系人员的责任和权利,而且抓捕桂云标之前,阎奔还亲自给麦克打了电话,说明了抓捕此人的原因,让麦克搞不懂的是,就是桂云标真的是共产党,军统为什么非要以抓人来解决问题,特训班有共党分子参加培训,不正是国共合作的具体体现么,为什么庞然大物的军统竟视一个共党分子如洪水猛兽?他和约翰交换了看法,约翰也是百思不解。
桂云标突然被捕着实让温芃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坚信刘彩珠没有上司的命令是不敢来特训班抓麦克的学员的,桂云标的被捕给她敲响了警钟,这证明敌人似乎察觉到了雷神小组的秘密,???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现了桂云标的疑点呢?想来想去,她只能推断是分路而走的赵雪娟、徐飞跃两人出了问题,可她转念一想,即使是他俩出了问题,他俩也是不会出卖战友的……那问题到底出在那里呢?现在,她虽然还不知道赵雪娟,徐飞跃在撤退途中为党除奸的壮举,但她从刘彩珠抓捕桂云标的行动中,明白敌人已怀疑到自己,现在虽然说暂时没有动她,那是敌人还觉得不到火候,也有可能是还没搞到可靠证据。越想她越觉得务必要尽快除掉刘彩珠这条阎奔的忠实鹰犬,只要此人还留在军统总部,迟早会对她长期潜伏带来危害……
这一夜,温芃没有合眼,她在推想桂云标在牢中审讯时受到的折磨,她担心他顶不了酷刑给他带来的痛苦,她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他能熬过这道难关。
在走向审讯室的路上,桂云标一直在反省自己是在哪些地方露出了破绽,才使敌人怀疑到自己并进而抓捕,可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言行没有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但他毕竟明白,敌人不会无缘无故抓自己,他们敢在麦克眼皮底下抓他的优秀学生,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否则,刘彩珠不敢肆无忌惮到特训班抓人!既然落到了敌人手里,桂云标就知道敌人不会轻易罢手,特别是刘彩珠在特校就记恨于他,这次落于她手,她是更不会轻饶他的。他暗自打定主意,就是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也一定要保护温芃,就是牺牲生命,也不能泄露党的机密。
桂云标被带进了审讯室,桂云标一见室内一应俱全的审讯刑具,不禁打了个冷战,但他片刻便恢复了镇定,在刘彩珠面前站定,静等她的审问,他下定了以死卫党的决心,大脑反而镇定了许多。
“桂云标,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刘彩珠奸笑让桂云标恶心。
“我还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抓我?”
“真的不明白?”
桂云标以点头作答。
“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和赵雪娟、徐飞跃是什么关系?”
桂云标心里“咯噔”一下,心跳为之加速,他猜准是赵雪娟、徐飞跃出了什么问题,可他俩不是死在日机空袭之中了么?他又有些糊涂了。
“你很清楚,我们是同学关系,而且还是很合得来的同学关系。”
“你们合得来是政治上的一致吧?”
“那当然,政治上不一致,不会都到特校当学员。”
“效忠党国?”
“你说呢?”
“恐怕是效忠CP吧!”刘彩珠逼视着他,脸上满是杀气。
“我效忠三民主义,在入特校的宣誓词中说的非常清楚。”
“桂云标,你别装了,也别想再蒙混过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以前我就觉得你城府深不可测,心机多不胜数,可就是没抓住你的把柄,如今铁证在手,我想你还是早点说实话,免得和房内的刑具硬碰,据我所知,用过这些刑具的人,不管是共党、汉奸、日军间谍,没有一个最后不是求饶吐真言的!”
“你叫我吐什么真言?讲什么真话?非要逼我承认是共党才罢休?”
“嘿嘿,我倒没喊,你反而先叫了起来,在我面前抖威风?显能耐?
那我奉劝你一句,找错了对象!我现在再点破你一点,赵雪娟和徐飞跃在撤离长沙途中阴谋闹事被我们一个抓捕,一个击毙,赵雪娟被捕后把你招了出来,说你是他的后台,是中共派进特校的间谍。”
刘彩珠说得太离谱了,桂云标不由得心中暗笑,别说赵雪娟没有上级指示不会轻举妄动,就是有行动被敌抓住她也是决不会把心仪之人供出来的。她宁死也不会说。
“现在他俩已遇难,任由你怎样编故事害我,但我问心无愧,未必你非要苦打成招?!”
“哈哈,桂云标呀桂云标,你也知苦打成招?”
“难道不会有例外?”
“我看你不是那种例外!”
“你的话是不是先说早了点?”
“严刑逼供你还不招,那只能更说明你是共产党?”
“未必军统中就没有不怕死的坚定特工?”
“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
“作为一个立志为军统奋斗终生的特训班学员为什么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