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带领特训班的十二名学员经过路上27天的辗转颠簸,终于抵达了重庆。早已住进重庆狮螺路9号的阎奔,率领刚搬到重庆的军统总部的一帮校尉军官亲自到大院停车场迎接,在欢迎的人群中就有刘彩珠上尉。
风尘仆仆的麦克一下车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阎奔,疲乏的脸上好不容易闪了一笑,阎奔忙说,“麦克中校,约翰上尉辛苦了。阁下和特训班的住所就在狮螺路6号,已经安排就绪,让刘彩珠上尉负责特训班的衣食住行,她是个称职的军统特工,她的工作一定会让二位阁下满意的!”
麦克把刚下车的温芃介绍给阎奔:“这位是学员温芃女士,是特训班十二名学员中最出色的一位,这一个月来就是她陪着我用英语聊天,才让我打发走了车上苦闷的时光。”
温芃忙给阎奔敬礼:“不用麦克中校介绍,我想您肯定是局座!”她面带笑意,话语亲切。
“你就是温芃!”阎奔仔细上下打量她,有顷才点头说:“果然是人品出众!名副其实!”
“局座,说我长得有点出色,倒也属实,但若因长相就推断我人品出众,未免过早!请原谅我的坦率!”温芃说得认真,笑容未断。
“温芃学员坦率!惊人的坦率!”阎奔不禁夸道。
约翰这时说:“我和麦克中校特别欣赏温芃女士的漂亮和直率,她没有中国人身上常有的那种虚伪。”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向我推荐温芃学员,看来能得到麦克和约翰阁下称赞的人必有过人之处。”阎奔见刘彩珠走拢来,忙向麦克介绍:“她就是刘彩珠上尉,负责特训班的后勤主管。”
麦克不冷不热地和刘彩珠握手,说出来的话让她大感意外:“你懂英语吗?如果不懂,我就不需要你照顾,有温芃同学在我身边就行了!”
一股浓浓的酸意涌上了刘彩珠的心头,她望着一脸笑意的温芃,话中带刺地说:“温小姐可是春风得意呀!”
温芃一见刘彩珠佩上尉军衔,又是由阎奔亲自将她推荐给麦克,她的真实身份就一目了然了,温芃立即机灵地向刘彩珠敬礼,有点羡慕地说:“和你分别不久,没想到你已是上尉军官,提升得如此之快,你才春风得意呢!
提着行李走近的桂云标冷冷地望着刘彩珠,既没敬礼,也没主动打招呼,好像以前并不认识她。
“桂同学还是以前那般傲慢?见了上级军官也不敬礼!”
麦克不快地说:“刘上尉,准确地说我才是桂云标的上级军官,他见了你,我以为可以不敬礼!”
刘彩珠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窘迫不堪,阎奔忙上来解围:“麦克先生,先把住地安顿下来吧,刘彩珠上尉,立即给麦克中校带路去狮螺路6号先住下。”
刘彩珠赶忙上来给麦克拿行李,麦克却把行李交给卫兵,径自朝前面走去。
傍晚前,麦克和十二名学员已经全部安排好住房,由于学员中只有温芃是女学员,所以尽管刘彩珠不情愿替她一人安排一个房间,但上尉抵不过麦克中校的意见,只得叫温芃住单间。
晚饭过后,阎奔拜会麦克和约翰,并调看了十二名学员的全部档案材料,他不得不承认,麦克和约翰的眼力不错,挑的十二名学员的家庭出身,个人素质均属上层,就连郎玉昆的外甥何示求及罗遥的侄儿罗波也算得上是特校学员中的突出者,尽管他俩和温芃、桂云标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阎奔这时想到了自搬家后就一直音讯全无的郎玉昆和罗遥等人及特校
学员,不由得向麦克打听和郎玉昆他们分手时的情况,但由于麦克和特训班搬迁在前,郎玉昆和特校动身在后,分手后又一直没有任何联系,所以,麦克不能给他提哪怕是一点点信息。闷闷不乐一无所获的阎奔刚走到9号大楼自己的办公室,就见刘彩珠已坐在室内沙发上,见她不召自到,阎奔心里有些不悦,沉着脸问:“有事找我?”
“局座,为什么温芃和桂云标也在特训班?”刘彩珠并不看他的脸色,开口就问。
“他俩为什么不能进特训班,更何况还是特校推荐并经麦克、约翰面审过的。”
阎奔猜她刚才的提问八九不离十是因忌妒而起,心里更不痛快,脸色就更难看了。
“您就不觉得温芃这女人有来头么?”刘彩珠不顾他的愠怒,又问。
“她当然有来头,没来头能留学英国,能有那么多人推荐她!”他说得更没好气,他突然觉得下午麦克不重视她,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太一般,而现在他再看她,真是愈看愈丑。”
“我说的来头不是她的家庭背景,而是政治属向!我怀疑她是共党派来的间谍!??
未等刘彩珠把话说完,阎奔就对刘彩珠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思维习惯,结论只能是在判断的后面。”
“请问局座,以前混入CC和军统内的共党特工,有几个是没有家庭背景的平民百姓?他们如果没有与众不同的显赫家庭,咱们还会重视他,信任他?”她好似胸有成竹,说得不紧不慢,“因为他们的家庭成份越高,我们就越不容易怀疑他们是共党分子。我们的这种思维误区,往往让共党间谍有机可乘。”
“说下去,我想听听你下面的理由。”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推荐她,这说明她社会背景复杂,而社会背景复杂的人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推荐她的人中不是有湖南站和郎玉昆、罗遥么?未必他们都没看准?”
“郎玉昆和罗遥是湖南站推荐温芃后才重视她的,而湖南站又是听了
一个湖南名教授的推荐,这个名教授为什么推荐一个留英学生报考长沙警校,这不符合常理嘛!这只能说明推荐的教授带有某种目的。”
“你的推断未免牵强。”阎奔不以为然地说,“时下全国兵荒马乱,工作不好找,温芃在家闲赋多年而苦闷时,有亲朋推荐她上警校,从逻辑上说得过去。”
“一个闲赋多年的留英生,为什么有一身超人的武艺?”刘彩珠依旧穷追不舍,“一个入学晚达数月的人为什么在学习无线电收发报技术上后来居上,成绩骄人?”
“这只能说明她天质聪慧,正是军统要寻觅的人才。”
“局座,以前打入我方的共党特工有哪一个不是聪颖过人,否则,他们也不敢打入我们内部。”
“你怀疑温芃怕不是因妒而生吧?”
“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我承认,温芃姿色出众,但我绝不会因色怀恨。如果她又漂亮又忠诚,我还求之不得哩!可我就有一个直感,她的背后有阴谋,我请求局座对她要多长一个心眼,慎之又慎。要知道从特训班出来的人,今后都是军统中坚,如果之中有共党间谍,那后果将极其严重!局座不能不考虑这种危险。”
阎奔沉默了。看来刚才刘彩珠的一番话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他不得不承认她能说出对温芃的怀疑是出自对党国情报事业的忠诚,她讲的话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以前共党间谍打入党国特情系统的教训是太多,教训也太沉重。作为主管反间谍的副局长,他要警钟长鸣,随时要对人采取审视态度,多设几道反间谍防线,方能防止重蹈以前被共党间谍蒙骗的复辙。
见局长深思无语,刘彩珠趁机加温:“局座,古人云: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温芃是不是共党分子,咱们都要考察。考察的结果她是党国所需人才更好,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就要断然除之,勿留后患!”
“想必你已有对她考察的办法。”
“美国新近进口的测谎仪,是个洋玩意,知道其中奥妙的人不多,心怀鬼胎的人只要坐上去,就必然神魂异处,一测便明。”
“如果温芃棋高一筹,测试正常呢?”
“不可能!她即使留英,也绝没见过这种东西,能不恍神?即使她有旁人无法相比的过人镇定,我们也可以让她测出问题,她就是过了测谎的一关,也过不了我们的讹审这一关,到那时她就必然暴露蛛丝马脚,然后用刑,不怕她不招。”
“在咱们局,谁会使用测谎仪?”
“魏纳明。”
“温芃是他的爱徒,他会从命么?”
“对十二个学员都测,他不会不服从命令。再说,他定会理解局座为保证军统纯洁的一番苦心。”
“我采纳你的建议,那就来个统测,发现有问题就抓起来。”
“另外,对桂云标的测谎也不能马虎,此人城府极深,心机难窥,也是个怀疑对像。”
“彩珠呀,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不是常说狠毒莫过女人心么?更别说还是干军统特工的女人!”
“你这点狠毒劲还真让我欣赏呢!”阎奔说完欲火已起,两人便在办公室内动作起来,刘彩珠自召回到局本部,和他在办公室宣淫已是常事,只要他不厌弃她,她就要使出十八股技艺让他销魂。
听说要动用测谎仪测试特训班的十二名学员,麦克和约翰是最先反对,他俩认为,这些学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忠于党国的政治背景用不着怀疑。就是要启用测谎仪,其主攻方向也应该是日军间谍和汉奸,矛头不应该是共党特工,眼下正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在这种时候暗查共军间谍是不适时宜的,政治上也是站不住脚的,风声若传播出去,社会舆论将是极坏。
魏纳明也不同意动用测谎仪,他觉得一旦动用测谎仪,十二名学员将人人自危,面对这深奥莫测的庞然大物,学员们毫无准备的心理准会紊乱,除非有极好的精神心理素质,否则一上测谎仪,难免不心慌神恍,这样,很可能把有培养前途的党国特工苗子误判成敌人,自伤了党国情报中坚。
两方意见难以统一,阎奔只得上报戴笠,素来视军统纯洁如命的戴笠,断然决定启用测谎仪,一来是看看这个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家伙是否真能管用,二来也是真要检查今后的这些党国谍报骨干中是否有异己分子。
戴笠下了命令,麦克不好再顶,魏纳明只得服从,当麦克在特训班内宣布即将对大家进行测谎检查时,学员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何示求第一个举手发言:“我忠于党国,不怕测谎仪检查。”
罗波也不示弱:“我也不怕,人正心不慌,是白测不黑。”
有的学员发言:“麦克中校,在当前国共合作的时候,把测谎的目标对准共党间谍,此事若传向社会,政治上的负面影响会极大。”
“我已向军统高层反映过,但没结果,我真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喜欢挂羊头卖狗肉!”
桂云标瞟了一眼温芃,见她镇定自若,还略带嘲笑,自己原来有点紧张的心便放松了下来。他以前别说没见过测谎仪,听都没听说过,现在真要经它测试,心里还真有点没底,所以,心慌在所难免。
温芃也没见过测谎仪,在英国时也没听人谈到它,但顾名思义,这种仪器是来检查人是否说假话,是否暗藏不可告人秘密的一种仪器。决定以平常心去见识这个洋机器,她就不相信,心态如常,镇定沉着的人,这家伙还能查出问题来,她心里很清楚,军统突然搞这一手,证明军统高层对特训班的人不是都充分信任,他们检查是否有共党奸细,再明白不过的告诉她,她已被军统高层所怀疑,这里面很有可能是刘彩珠起了作用,他们找不到她的破绽,又不放弃对她的怀疑,就只好搬来这个谁也没见过的铁家伙来蒙人,这样一想,温芃心里就更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