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个叫水云天的酒楼。”温芃好似边回忆边说。
“那我们今天也去水云天吃饭。”何示求叫司机开车。
温芃一听是求之不得,车子在水云天停下后,三人一同进了酒楼。常卫国正在一楼招呼客人,一见突然而至的温芃,不觉一愣,忙笑脸相迎:
“这位小姐好面熟哇,好像以前在我们酒楼吃过饭?”
温芃正要开口,何示求却抢先说了:“这位老板好眼力,咱们这位小姐是二进水云天!”
“贵客抬庄贵客抬庄!请进包间!”
常卫国刚把三人领进包间,何示求便问:“小温,上次罗波点的什么菜?”
温芃莞尔一笑:“哪里还会记得。只记得有一道菜是红烧桂鱼!”
常卫国忙说:“这是我们酒楼的最叫座的菜!”
何示求大气地说:“那就点一个红烧桂鱼!”
“请来一个客人给我验货。”常卫国向温芃以目示意。
何示求不解地问:“验什么货?”
温芃抢着答:“就是看桂鱼是不是活的,斤两足不足,上次我验过,有经验,就我去验吧!”
“那就有劳小温同学了。”何示求伸了个懒腰连打了两个哈欠。
温芃随常卫国进了掌柜室,神气严峻地说:“老常同志,军统特务已经潜入延安多年!”
“情报可靠?”常卫国也一下紧张起来。
“非常可靠!此人我在延安见过。”
“你还见过?”
“他现名叫黄锦田,延安文工团指挥,其实他的真名叫何大鹏,是军统中尉谍报!刚才要吃桂鱼的家伙叫何示求,是他的弟弟,来酒楼前,我去了何家,还看过何大鹏穿中尉军服的照片哩!”
“这么说,他在延安潜伏了这么多年,我们竟没发现?”
温芃点头:“这是一条隐蔽得很深的狐狸!他已经传回延安的不少情报,请上级务必斩断这只贼手!”
“请放心,我会立即电告延安。”
“何示求刚才去湖南站取了何大鹏档案的复印件,你看我们要不要采取行动复制一份?”
常卫国认真思考一会,摇摇头说:“你刚才通报的情况已经很有说服力了,我们不必要再采取行动,你的任务是长期潜伏,任何有可能危及这个目标的行动都必须停止。更何况黄锦田人已在延安,谅他插翅难飞!”
“阎奔还真是个凶狠的对手,他竟然把特务派到了延安,他这一手真够狠的!”
“可他再怎么狠,也狠不过咱们的山丹丹呀!”常卫国话未说完,径自先笑了。
“哦,我差点忘了,黄锦田的舅舅是郎玉昆。”
“就是那个长沙特校的校长?”
“是他!”
“特务都到一家了!”常卫国的口气有些感叹。
临走,温芃好似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张秋生还不知道我已在长沙吧?”
“他还不知道,翁主任没告诉他。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直到现在,延安除了部长、翁主任和我以外,情报系统没人知道你潜伏在敌营。”
“不知道他的近况,我还是真有些挂念他!”温芃轻轻地说。
“我想他也一定在挂记你。”
“不知何年何月,我俩才能再相见?”温芃的声音有些发颤。
常卫国望着她,无言以慰。
温芃由常卫国陪同出来,何示求便高喊:“小温,验货搞了这么长时间?”
温芃笑道:“酒楼只有一斤半左右的桂鱼,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出来吃饭,总不能让你吃得不尽兴吧,所以,我叫酒楼临时派人去菜市场进条两斤以上的桂鱼。”
“让你费心了!”何示求让温芃坐在自己身边,亲切地拍着她的手说。见她并不抽手,他更为得意,大声说,“这餐饭的钱由我出!”
“哪能让你破费,上次是我请罗波吃的饭,这次请你也应由我掏腰包!”温芃说得爽快,情报到了常卫国手里,她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心态一放松,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的。
刚才温芃的话何示求很是受用,他觉得她没有轻慢自己,和罗波相较,她甚至更看重自己,他觉得舅舅今天让他和温芃逛长沙真是英明之举,让他与日夜思念的美人儿有一整天相处。在过去的半天里,她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态度亲切,他预感到他俩今后的发展有戏。由于心情好,这餐饭吃到下午两点才散席,他还觉得没尽兴。
司机带着他俩在城内乱转,其实此时温芃以无心观赏街景,她闭上了眼睛,真的是想休息一会儿。见她有些疲乏,何示求也无心再玩,便叫司机返回学校。
黄昏时分,何示求见到了舅舅,一直悬心的郎玉昆见到他就问:
“玩得开心?”
“很开心!”
“感情进展顺利?”
“很顺利!”
“有没有戏?”
“有!”
“玩了哪些地方?”
“逛了长沙城,吃了水云天,还带她看了咱们何家买的房!”
“久不住人,带她去干什么?”
“她要去看大哥的照片。”
“你让她看了?”
“看了!”
“她看了有什么反应?”
“她从内心里崇拜得不得了!”
“她说没说过也想当你哥哥这样的特工?”
“说了!她发誓说要当特工精英。”
“看来,我真是没看错人啊!”
“舅舅的眼力错不了!”
“你可别尽夸我,今后事情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我尽心尽力也只能做这些。你以后造化如何就看天意缘份了。”
“老天不会和我闹别扭,缘份不会和我过不去。我不会让舅舅失望。”
望着容光焕发的外甥,郎玉昆连声说:“盼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这才像是男人说的话嘛!”
当晚,常卫国的密电就发向了延安,翁海潮看到破译后的电文,不禁大吃了一惊,便立即报告了敌工部长。部长看了电报后,神情不像翁海潮那般惊诧,他的目光离开电报后,平静地说:“在谍海经常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是常事,不足为怪,没有这种事,那就不是谍海了。”
“是否立即逮捕黄锦田?”
“不忙。他一旦被我们发现便失去了作用。如果我们现在就抓捕他,很可能会引起敌人的警觉,甚至还会波及冷月同志的安全。先不动他,但要密切监视他,看看他有没有同伙,他获取的情报究竟是用电台上报还是通过其他途径。看来,我说不定还要利用这个假黄锦田真何大鹏,给他一些假情报,让他给南京一些刺激。”
“还是部长想得深细。”翁海潮出自内心的赞叹。
“冷月的事张秋生还不知道吧?”
翁海潮摇遥头:“没您的指示,我不好告诉他。”
“该告诉他了,把冷月给他留下的钢笔也转交给他,对他这样的红军战士,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而且,我也相信他听到你告之冷月的近况后,他会理解组织上的用心的。”
“是。”翁海潮离开部长后,首先是命人严控文工团的黄锦田的一举一动,特别指令有关部门的负责人,24小时全天候监视这个潜特。在办完了这件事后,翁海潮才把张秋生叫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首先把冷月的钢笔转交给他,并向他讲明了冷月的去向。
张秋生也曾猜想过冷月突然从延安消失,有可能是去执行特殊任务,但一旦真的得知她已成功潜伏敌人内部,还是惊讶不已,他除了敬佩她艺高胆大敢挑重担外,还是有些为她担心,想起他俩在翁主任领导下并肩作战的短暂的日子,心里顿时涌上来浓浓的怀恋之情,他用手摸着冷月留下的崭新的钢笔,回忆着她爽朗的话语和调皮的笑容,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他怕自己在主任面前失态,便赶忙把脸转过去,趁机擦掉了涌出来的泪水。
翁海潮知道此时说再多宽慰的话都是多余的,他坚信这个老资格而又年轻的红军战士的自控力,他轻轻地拍着张秋生的肩膀说:
“冷月是个十分优秀的特工,又是个惹人喜欢的好姑娘,值得你怀念。”
张秋生有许多话要说,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半天,他只说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回来?”
“听上级组织的决定。”
“那就是说,她目前暂无归期。”
“可以这样认为。”
张秋生再没开口,他离开翁海潮,一人独自走到僻静处,把那只珍贵的留着冷月期盼的钢笔贴于胸前,轻闭双目,让心中思念冷月的激情奔涌
远处站着尾随跟来的翁海潮,看到他闭目沉思,知道他是在追忆和冷月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主任这时不忍心去打扰他美好的回忆,只是在心里默默祷告上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切盼他俩能“天仙配”,他不愿看到的是“孔雀东南飞”。
翁主任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回头一看,竟是部长站在身后。
“让秋生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吧。”部长轻声说,“咱们的同志是多好多优秀啊,为了党的事业,他们尽量把个人感情压在心里。”
“他们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战士!谍海最优秀的特工!”
“你这两句话我很欣赏!不过,我还要加一句,他们是最懂爱情的年轻人!”部长目视远方,神情庄重,俨于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