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向郊外走去。宁城的边沿,搅拌机轰轰隆隆的声音乍听有气无力,时断时续,细细听起来,却是那样缠绵悠长,好像一年半载不会停息。我循声望去,十几个泥水工正在一栋未完工的大楼前有条不紊地干着活。我立即来了精神,对啊,我应该像他们一样去做泥水工。搬砖头、抬沙子、背水泥、扎钢筋这些苦活杂活,一般很少有人做,虽然工钱少,可是总比闲着好,何不去干上一阵再另作打算?想到这里,我大步流星地朝那些正在作业的泥水工走去。
“就是工地上需要人,也轮不到你了,你看看路边那些背篼,他们比你更想干。”一个年龄稍长胡子拉碴的泥水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样子像我老爹一样,慈善和蔼而又可怜巴巴,我对他一下子就有了一种亲切感。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人与穷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我顺着老泥水工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不少的背篼。他们三五成群地靠着墙壁聊天,不停地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地向这些正在作业的泥水工投来羡慕的眼光。就在这时,一辆公共汽车在离站着聊天的背篼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位中年妇女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向背篼们招了招手。背篼们见状,立即争先恐后蜂拥过去。刚跑到车旁,就麻利地扔下箩筐,齐刷刷挤上车去。没多久又都两手空空下了车。接着走下来的是那个招手的中年妇女,她后面跟着一个头发蓬乱的背篼。那个背篼吃力地抱着两袋米,一蹦一跳走下车来。
公共汽车这时开走了。那个背篼把两袋米放在自己的箩筐里,然后背起箩筐乐颠乐颠地跟在中年妇女的屁股后面走了。那些没有抢到生意的背篼,懒洋洋地提起自己的箩筐回到原处,又三五成群地聊着天,不停地东张西望,回到原先的状态,构成了宁城一道独有的风景。
“一天下来,他们能挣多少钱?”我问老泥水工。“这个是说不准的,有的一天挣几十块百把块,有的一天也就只能挣十多块钱。一般来说,轻便的东西又到雇主家不远,一次就只能挣一两块,很重的能挣三五块。当然还要看雇主是什么样的人,有的人斤斤计较,不会多给一分钱,有的人看到你可怜,他会多给点儿,一次给个十块八块,也是常有的事情。”老泥水工泛泛而谈,对背篼挣钱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就在心里想,或许老泥水工也曾是背篼出身。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很不错。”我说。我被老泥水工说得有点儿向往背篼生活了。我又想,一天能挣几十块百把块,多好的美差,说不定比老爹修鞋还要强。“哎!可是现在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哪,越是有钱人,越是视钱如命。穷人挣钱不容易。就拿我们这行来说吧,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挣八九百块,除去吃住的开支,一个月也只能挣四五百块。我是乡下人,在城里还得租房子住,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家中有老有小,每月都要系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往家里送钱,供娃娃上学用,供老母亲买米,供媳妇买针头线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中才有八斗米,走通天下不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