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赢稷皱着眉头,挥手示意让准备好肩舆的宫人们退到一旁,自己徒步走上了青石砌成的阶梯,这位英气勃勃的秦王对楚人送来的肩舆不感兴趣,楚王新近登基,为了表示对秦国的友好,特意命人送来了楚国的代步工具,人扛的轿子——肩舆。
当这副肩舆被抬进王宫时,文武大臣们围着这个用竹子制作的华美工具赞叹不已,而赢稷则用手摸了摸肩舆上的朱雀花纹,用脚踩了踩竹席,马上命人将肩舆赏给了后宫的妃嫔,他认为这个东西只是女人才会用到的玩意,一个大男人坐这个东西,只会消磨锐气。
赢稷这个秦国名义上的统治者也有很多烦恼,他可以骑烈马,驰飞车,玩弄全天下最美的女人,独独对权力无法染指,这对雄心勃勃的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悲哀。
赢稷步伐矫健,一步一步的朝台阶上走去,范雎在赢稷身后随行,疏于锻炼的范雎此时脸色已经泛红,气短不已。
秦国的君主历来喜欢高大雄伟的建筑,这座新近搭建的高台可以俯瞰整个咸阳城,站在高台上远眺,能够看到城内宫殿的檐头上黄铜制成的装饰闪着金黄色的光辉。
“大王在为咸阳的风雨感到忧心吗?”范雎此时的身份是秦王的客卿,虽然没有任何实权,但是却可以时常陪伴秦王,这对范雎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范雎觉得赢稷是个商汤周武般的伟岸之人,光从容貌上来说,身高七尺的秦王甚是魁梧,那张脸也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眸,范雎相信即便是权势滔天的穰候魏冉也不敢和秦王对视,秦王的眼眸中所散发出来的是天生王者的霸气,这也是范雎死心塌地的跟随秦王的原因,范雎相信秦王终究会执掌秦国大权,那个时便便是他攀龙附凤一飞冲天的时候。
赢稷叹了口气,道:“叔卿,可知道秦国立国的历史吗?”
范雎张口就来,道:“五百年前,周幽王宠爱美人褒姒,为政荒淫,为博得褒姒一笑竟然烽火戏诸侯,导致天下诸侯离心,西戎中有一支叫犬戎的部族和申侯的军队勾结,攻打周的都城,使周天子的统治几近倾覆,西方的秦部族首领襄公率领军队救援周天子,作战有功,周天子迁都洛阳,襄公又派军队沿路护送,周平王于是封襄公为诸侯,开创了秦国的一片基业……”
赢稷遥望咸阳,道:“襄公给后世的子孙留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大秦经过商公变法后,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强国,这是数百年来的积累啊!寡人每每想到商鞅被秦人所杀,便心痛不已,如果不是商鞅,何来秦国的强大,那些蛀虫们哪里会生活无忧,真是可恨。”
范雎知道秦王对权力非常渴望,秦王等的太久了,等的几乎失去了信心,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发牢骚的好时候,宣太后,穰候等四贵的势力实在太大了,远比王权要大的多,如果秦王不能顺了这个利益集团的意,只怕王位都不牢靠呢!
“大王,商鞅推行新法,实行改革之后秦国一跃成为雄踞西方的大国,核心无外乎耕战,秦人历来注重农业和畜牧业的发展,秦人的军队十分骁勇善战,有了这两样,秦人可以立于战国林立的列强之中,但是想要在根本上打败山东六国,还缺一样东西。”范雎站在秦王身后说道。
赢稷哦了一声道:“秦国已经如此强大,还缺少什么才可能从根本上击败山东六国呢?”
“王权,秦国的王权太弱了,只有加强王权,将权力集中在大王一人身上,才有希望啊!”范雎神情有些悲愤说道。
范雎见秦王默不作声,接着道:“废太后,驱逐秦国四贵,只有如此才能将权力集中在大王手上,才能让秦国有能力对抗山东六国的联合,如今时间紧迫,韩楚赵三国已经有了实际的动作,共同推举马服君之子赵括为代表,三国也有意向组建联合军队,可以说有了联合的雏形,燕国也要和赵国联姻,齐赵本就是姻亲,如此一来五国之势必然合一,秦国焉敢异动?大王如果不收揽权力,任由秦国权力过度分散,必然会使秦国遭受灭顶之灾啊!”
赢稷握紧了双拳,道:“叔卿所言寡人焉能不知,可太后和穰候等人的势力过于庞大,想要一举剪除,实在是老虎吞天,无从下口啊!”
范雎胸有成竹,道:“大王,两年,只要两年就可以容大王一一将这些拦路的势力拔除,可惜山东六国未必会给大王这两年的时间,范雎以为大王应该将私库打开,利用金钱美女瓦解山东六国,当务之急还要把楼缓放回赵国,赵国乃秦国第一劲敌,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拖住赵国的脚步,这是对外,对内则要大王养精蓄锐,尤其是牢牢握住兵权,只有如此才能在恰当的时候废太后,逐穰候,而让他们不敢反抗。”
赢稷眼睛一亮,道:“军方之内对王室效忠者颇多,唯一可虑者武安君白起耳,白起乃是魏冉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寡人不怀疑他对大秦的忠心,可面对穰候,只怕也是一样啊!”
范雎和白起的关系并不好,但也知道白起对大秦忠心耿耿,进言道:“大王可以将白起外调,就让白起去攻打韩国或者楚国,试探一下韩楚赵三方的反应,这也可以为以后的军事行动探路。”
赢稷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脉络,对外当然要广洒银弹,腐蚀各国的官员,对内则要严峻的多,如果一个不好,自己的王位只怕都保不住,对外可以肆意一些,对内则要稳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举剪除敌对势力,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