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等人走的是北门,并不知道赵括凭借一己之力拖住了近万追兵,当黄歇按照毛遂的嘱托把人带入宁城外小山岭内的时候,发现毛遂和熊完等人早就等在那里了,黄歇冲毛遂一抱拳,道:“黄歇幸不辱命,所有人都安全的出了宁城。”
毛遂还真没想到黄歇能做的如此漂亮,换做是他来转移伤员,未必能有黄歇的成绩,仔细一问才知道黄歇所使的手段,赞道:“不错,简单却有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办好此事,非贤弟这个办法不可,不过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得继续向山中转移。”
毛遂心忧赵括的安危,将转移伤员的事务全权委托给了黄歇,而毛遂则和几个赵军士卒留下来等候赵括的消息,毛遂认为聪明如赵括肯定会猜到伤员都进入了颇为茂密的北地山区,肯定会顺着这条路追来的。
毛遂等来的不是赵括而是赵媛,看到赵媛只身前来且一脸狼狈,毛遂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语音有些结巴道:“赵姑娘……二……二公子呢……你们两个不是在一起的吗……?”毛遂一脸忧色,生怕从赵媛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一旦赵括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就全完了。
赵媛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道:“毛遂先生……快……他……他自己拖住了魏人的近万追兵……我怕……我怕他凶多吉少……。”赵媛说着就拉扯毛遂,此刻因为焦急倒忘了就算毛遂亲临现场,战场上也不过是多了一具死尸而已,由此可见赵媛方寸已乱。
毛遂也懵了,被赵媛拽着向战场方向跑去,跑出没多远,毛遂如梦方醒,道:“不行啊!我们去了也是白搭,反而会成为二公子的累赘,先看看再说。”毛遂说着寻了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用望远镜打量战场上的情形。
当毛遂看到赵括从魏军前阵一路冲杀向后阵,而魏军却阵脚大乱后,不由得高声叫好,悬着的心先放下了三分,并且将望远镜递给赵媛,道:“二公子不愧是万人敌的猛将,魏军不是有近万吗?今天怕是全要交代到宁城之外啊!”
赵媛接过望远镜一看,画面又变了,那支长的离谱的弩箭贴着赵括的箭头擦过,连穿了十几个人后才落地,不禁惊呼了一声,想到敌人在大河岸边使出的器械,芳心顿时大乱,手握望远镜一动不动的盯着赵括,连毛遂几次想要借望远镜看一看,她都没理会。
透过望远镜,赵媛看到了赵括旋转起来带起的漫天血雨,尤其是望远镜内看的异常清楚,连飞起来的是碎肉还是内脏器官都看的一清二楚,赵媛的胃连续翻腾起来,如果不是心忧赵括的情绪占据主导,她恐怕早就大吐特吐了。
“不要……。”
赵媛突然惊叫了一声,因为在望远镜内看到了一支长长的弩箭射向了赵括,而赵括却没有闪躲,在原地旋转起来,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弩箭射中了赵括,那一箭仿佛射在了她身上,正中她的心脏,她抛下望远镜飞快的朝战场上奔去。
毛遂不明所以,喊了赵媛几声,赵媛却跑的更快了,毛遂马上知道事情不妙,他捡起望远镜仔细观看,当望远镜内的景物清晰后,他的心也跟着就是一翻个,那支长长的弩箭真的射中了赵括,看情形似乎射进了铁甲内,赵括身披长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死未卜,毛遂看到这,拿着望远镜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事实如赵媛和毛遂所见,弩箭确实射中了赵括,还射入了铁甲当中,赵括清楚的知道弩箭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听到到了箭刃切割皮肉的声音,感觉到血液染透了衣衫,赵括还知道弩箭并没有给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由于他飞速的旋转,已经卸掉了弩箭一半的力道,否则弩箭肯定会透身而过。
赵括没有动,并不是他动不了,而是在积蓄力量,如此就出现了比较怪异的一幕,铁甲人赵括胸前扎着一支长的粗的离谱的弩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丈开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魏军同样一动不动。
等,所有人都在等,等赵括倒地的那一刻,连公输璟都认为赵括有死无生,看到弩箭的整个箭镞扎入了赵括的铁甲内,公输璟知道自己成功了,肆虐魏国的铁甲人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记住马服子赵括死在了他公输璟手里,他公输璟的名字即将名扬天下,公输璟坚信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赵括只是他向上攀登的第一块垫脚石,接下来他的名字会更加响亮。
魏军上下没有等到赵括倒地的那一刻,而是等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厉的女高音盖过全场,接着人们就发现一个小女孩从远处奔来,来到魏军外围后一跃而起,踩着魏军的脑袋直奔向铁甲人,可惜小女孩只踩了两个士卒的脑袋便摔倒在地。
魏军上下都看出这个小女孩和铁甲人关系非浅,人们自动分出了一条道路直通包围圈之内,赵媛爬起来飞快的跑了进去,等她来到赵括身前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嘴唇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双手慢慢的摸了摸弩箭,两行清泪倏倏而下。
“真要命,她怎么来了,累赘啊!”赵括透过网孔看到面前的赵媛流泪不止,感动的同时也有些恼怒,暗骂赵媛没脑子,这个时候来岂不是送命嘛!她的聪明劲哪里去了?难道轻重缓急还分辨不清吗?
赵媛看着弩箭刺入铁甲的地方渗出了鲜血,轻轻的摇着头,道:“不要……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赵括有些迷糊了,这就是平日里对他冷若冰霜的赵媛吗?虽然他和赵媛有过一次“深度接触”,可赵媛的表现却是规规矩矩的上下级关系,那件事几乎被她遗忘了,难道这都是假象?
“你喜欢我?以往的冷淡都是装出来的吗?”赵括觉得趁这个时候试探一下赵媛,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机会想要让赵媛说实话,难上加难啊!
“你没有死?”赵媛听到头盔内传出虚弱的瓮声瓮气的声音,擦了擦眼泪继续问道:“伤在哪里了?要不要紧……?”
赵括故意惨哼了一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想在临死前知道……。”
听了赵括这话,赵媛的泪水再次如泉涌出,一个劲的点头道:“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你的……可是我不能说出来……即便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说……我今年已经快要二十六岁了……却还是十一二岁孩子般的身体……我和赵王和大部分赵国权贵都有仇……我不能把自己的包袱抛掉……我没有资格喜欢你……呜呜……。”
长久的压抑在一瞬间爆发出来,赵媛所说的这些话压在她心中很久了,今天总算宣泄了出来,说完这些之后她感觉好轻松,就像是把压在心头的石头搬走了一样。
赵括没想到赵媛的心中有这么多的顾虑,身体,年龄,家仇等等,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赵媛抹杀自己情感真相的利器,换别人站在赵媛的立场上只怕也会如此,探究到了赵媛的内心,这让赵括十分庆幸,他伸出包着铁甲的手掌轻轻的擦着赵媛的眼泪,道:“身体是父母给的,年龄不是问题,仇恨总有消解的那一天,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我,不是吗?”
赵媛摇摇头,又点点头,点头是喜欢赵括不假,摇头则是那些问题都很重要,那是她的宿命,亲生父亲前太子章 满门上千口人的仇恨不可能消解,公子成死了,李兑死了,可罪魁祸首赵王还活着,还有一些帮凶活着,这笔帐不能不算。
赵括见赵媛点头,还以为自己的话说服了赵媛,高兴道:“这就对了嘛!不过我还是要责备你,为什么跑回来?难道你不想要命了吗?毛遂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当赵括知道毛遂和扈辄等伤员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忍不住吼了一声,伸手把胸前的弩箭拔出来,道:“媛媛,能听到你的心里话我很高兴,受这点伤看来也值得,不过在走之前,我得先把这支弩箭还回去。”赵括知道有赵媛在身边,快些离开险地才是上策,但是手中的弩箭不能浪费。
赵媛见赵括把胸前的弩箭拔了出来,随即从铁甲的孔洞内流出了一股鲜血,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堵铁甲上的孔洞,赵括哈哈一笑,将枪戟递给赵媛,道:“替为夫拿着。”
赵媛伸手接过枪戟,就听见赵括大喝了一声,奋力将弩箭抛投出去,弩箭以不亚于弩机发射的速度飞向魏军的中军,目标直指魏将公输璟,赵括已经盯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