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几天,明绣都是在打扫丹道术院中度过的。
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被她一一清扫。
她一个人自是忙不过来,好在方朔也过来帮忙,让她轻松了不少。
“我说明师兄,你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干嘛都给打扫干净了啊?”在他看来,就把要住的那间屋子打扫干净就行了,其他的还管它做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几天的接触下来,明绣和方朔也熟悉了。
“以后我要在这里住很久,自然要打扫干净了,不然看到哪里都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心里也不舒坦。”明绣微笑着看着他,诚恳道:“方朔,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等我赚了银子,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方朔搓了搓手,笑得合不拢嘴,“那是,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是不请客也太说不过去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明绣点点头,送方朔出门。
方朔冲她摆摆手,“别送了,又不远,我认得路。”
方朔已经走远,明绣关上院门,笑了笑,看了一眼庭中老树上的雪,进到屋中。
屋子里没有炭火,也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明绣打开窗户,夕照的余晖透过窗棂散落在屋中,她从矮几上拿起从藏书间寻来的一本书走到窗前。捧着低头,却没有看下去的心思。
脑子里还是在想着藏书间里的怪异之处。
丹道术院里一共有二十三间房,其中最大的一间用来存放丹道术的书册,其他的房间都空空荡荡,灰尘漫天,甚至因为很久没有打开过而产生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唯独那一件藏书间很干净,几乎没有灰尘,甚至似乎还时不时被人开窗通过风,书架上干干净净的,一片整洁。
要说最近没有人来过,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听姚副院长的意思,丹道术远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那么会是谁呢?
明绣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丹道术,已经沉寂了十多年了,虽然朝廷并没有明令禁止丹道术,但是这些年来丹道术一直不见昌盛。谁要是表明自己丹道术师的身份,前程必将受阻,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丹道术师越来越少的缘故。毕竟,没有人不想有个好前程。
不过,这些在明绣看来半点问题都没有,前程不前程,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丹术师大会还在,她就要留在这里,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丹道术院荒废了许久,早就已经没人了,所以说现在的丹道术远就只有她一个人,当然,明面上是这样的。。
明绣目光复杂地盯着藏书间,眉头轻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将手上的书放好,明绣又一次站在了藏书间的门口,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推门而入。
十几排书架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的书册也都完好,甚至连半点发霉的迹象都没有。
忽然,一声轻微的响动让暗暗思索的明绣回过神来。
声音是从后几排的书架处传来的,很轻,只是响了两下就停止了。明绣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绕了过去。
在那里有一个人影在颤抖着,瑟缩着。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的位置。
明绣就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那是一个疯子,他看到明绣的时候呆了呆,转身就跑了。
那天之后,明绣时常听到藏书间里有动静,她看到疯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疯子似乎没有那么害怕她了,也不再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转身就跑。就是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弹。
“我叫明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书是你擦的吗?”隐隐的,她有一种直觉,这个疯子或许和丹道术院有着一些关系,也许他知道一些什么。看他的年纪四五十岁的模样,也不像她以前见到的疯子那样大吵大嚷,眼睛浑浊,只是双眼无神,看起来神志未泯。
疯子听到她的话半点反应都没有,目光呆呆的,看着远方。明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很飘忽,似乎已经飘离了这间书室。
……
……
明绣出了趟门,去了好两家店铺都没有人收她的清心丹,倒是有一家药铺的小伙计拉着她小声地说黑市或许可以卖出去。
那小伙计人不错,明绣便问他:“为什么没有人收呢?”
小伙计摇摇头,唏嘘道:“现在的药材生意不好做了,以前京城有几十家药铺,现在也就剩下五六家了,我们掌柜也打算收手回乡了,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怎么会这样?”明绣疑惑地道。
小伙计伸出一根食指,朝着虚空指了指上面,“还不都是上头那些人。”他摇着头,说到这里的时候面带苦涩,不仅仅是为了掌柜的生意,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将来。毕竟,掌柜的走了,他的差事也就没了,重新找一份活计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明绣管不着一个小伙计的哀愁,她自己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医道院的饭菜也不是免费的,每个月都要缴膳食费的。再者,她以前的衣服也不能穿了,也该置办两套了。毕竟是在医道院那样的地方,大家都穿一样的,她一个人特立独行,总是会被人看不起。
明绣走在陌生宽广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人忙碌奔波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太过久远了,那些记忆也渐渐模糊不清,但就是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睛里微微发涩,鼻腔里有一种名为发酸的味道一起袭涌上来,她很想放声痛哭,却不知悲从何来。
师父、娘亲都已经不在了,你哭出来又是给谁看,谁又会心疼你?
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黑市里乱哄哄的,卖什么的都有。
明绣找了个角落蹲下,初时还有些放不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学着周围的人叫卖着。
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盯了她一会儿,这个面前得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摆的人真的是在卖东西?她卖的是丹药,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样找个草标插上,也不可能将东西放在地上,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所以,只能这样一下一下地叫卖。
或许,像以前那样卖草药更方便?
很快,明绣就摇了摇头,不说京城周围的山她半点都不熟悉,就是今天那小伙计说的,京城的药铺生意都不好,卖不卖得上价钱不知道,就是人家收不收都还是个未知数。
在黑市里待了大半天,还算有识货的人,挣得五两银子,卖得不高,不过已经够她用上好久了,五两银子在普通人家也是好几个月的用项。当然,前提是不买药材那些费钱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方朔,明绣想起请他吃饭的事情,就说明天一起去善德楼吃一顿午饭,方朔欣然答应。明绣忽然想起那个疯子的事情,就问了方朔一句。
听完明绣的描述,方朔认真地想了会儿,恍然道:“你说的那个人啊,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不伤人,就是这里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别理他就是了。”
明绣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一声轻咳给打断了。
“你小子不好好干活,想偷懒是吧?”那个夹着一根烟枪进来的中年人对明绣微微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烟枪就化为趁手武器朝着方朔的脑袋上砸去。
方朔吓得连连闪躲,下意识地摸着脑袋上被砸到的地方,“爹,我没偷懒啊!”
“还敢嘴硬!”中年人一脚朝方朔蹬去。
明绣在一旁看得好不自在,也不多待就回去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明绣咬着豆腐,忽然就想起那个疯子,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她去藏书间看了看,那人已经睡着了,她想了想,又去膳食房端了一份饭菜。
“醒醒,你饿了没有?”明绣摇醒他,将碗筷递到他的面前,“来吃饭吧。”
疯子抬头,看到是明绣,先是呆呆的,在看到她手里的饭菜的时候忽然惊叫起来,疯狂挥手乱动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的眼睛都红了,面露疯狂之色,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明绣,忽然就朝她扑了过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用劲的同时还一边喊叫着:“你要害死我,你要害死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明绣手上一松,饭菜就掉到了地上摔成一团。
她用力地吐着舌头,整个人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方朔,你还说他不会害人,你这个骗子!
她费力地挣扎,可是那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像是不要把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一眼,她的反抗毫无作用,渐渐地就失去了力气。
难道我今天竟要死在一个疯子的手里?
明绣不无悲哀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