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所谓爱情
周六的天,是春风和煦的艳阳天。虽然没能去柳浪闻莺烤肉,但联谊寝室的活动依然丰富。他们爬了西湖边的保俶山,在那小小的山头上,观望了整个杭城美景,又嘻嘻哈哈地逛遍了免费公园,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喘气。缺乏运动的李茜更是累得直嚷嚷:“减肥!真是太减肥了!”
虽然少了经常出糗的殷凌和赏心悦目的萧珞,聚会依旧热闹非凡。事实上有宫子在的地方,从来都和冷场无关。他显然是最能活跃气氛的家伙,和殷凌在一起时,他们便组成斗嘴姐弟Pair。而当殷凌缺席的时候,他跟童撤旗鼓相当的冷嘲热讽则更见其毒嘴风姿。
李茜看得一惊一乍,不知该说什么好。至于始终在一旁观战的吴夏雪,倒是饶有兴味,突然出口断了他们的唇舌之战:“宫子,你是不是长高了些。”
宫子一听就乐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吴夏雪身边,主动用手笔画着说:“啊呀呀,吴同学,真是好眼光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高了五公分多哦!”
那就是说有179cm了啊,小帅哥还真有潜力,迟早迷翻一群人!吴夏雪挑了挑眉,仰头看着他,下一句就把抬头挺胸的打回了原型:“可是,你好像更瘦了嘢……”
宫子顿时龟缩到一棵柳树下,抱着脑袋一脸的悲愤。对女人而言求之不得的苗条,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痛,小胳膊小腿的男人已在潮流中褪色。只不过表面给别人看的,是他虚假的搞笑。而他的内心深处,却真的有那么一道不甚明显的伤。
童撤不经意地瞄见了他黑曜般的瞳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淡淡的殇,心里微一耸动。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一脚踹向了宫子,横眉竖眼地说道:“喂,快五点了,我们去吃烤肉!带路!”
宫子嘟着嘴巴带领大部队走向公车站,只是和童撤擦身而过时,轻轻丢下了一句:“呵,真不愧是殷殷的好友,够敏锐。谢了,小朋友。”
可惜,敏感细心的殷凌终究没能发现他的心事,因为她是那种只要觉得不可能就不会深究的人,为什么他却不记得这一点呢?又或者是,正因为知道,才纵容自己的感情?童撤看着宫子潇洒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啊啦,啊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
杭州的交通情况一向让人悲愤,这个号称旅游休闲城市的地头,每到傍晚就非常有北京上海的风范,堵车堵得连圣人都恨不得跳艳舞发泄情绪。所以当萧珞和殷凌推开韩国烤肉店的大门时,天空已被夕阳尽染。
时针,正指向了六点差一刻的方向。
正对大门而坐的童撤一抬眼就瞄了他们,她看着脸蛋微红,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的殷凌,不禁调侃地轻嚷着:“呦,小两口终于来了啊!迟到那么久,干什么少儿不宜的猥琐事儿去了?”
殷凌仅存的羞涩被童撤这么一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直接送上一白眼,笑着回骂道:“靠,你是饥渴得不行了吧,街上男人多的是,随便抓一个凑合下,填填欲火再来做人!”
肃静!
话刚一出口,殷凌就后悔了。她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察觉到自己现在是在饭店,而非素来百无禁忌的寝室。
看着男生们瞠目结舌的模样,两颊顿时烧得跟番茄似的红。女生们都不忍地想替她掩面了,而殷凌自己更是羞愧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
宫子早就料到她会失言,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帮着圆场。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将那个资格让出去。不放手,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悲哀罢了。
然终究没能忍住的,是他内心深深的渴望,那双黑曜般的瞳眸痴痴地看着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近日来越来越漂亮的她。可在萧珞察觉到什么之前,宫子已经恢复了轻嘲的表情,勾着嘴角的模样颇有几分玩味,让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萧珞不是多疑的人,对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太好的好奇心,便真当自己看走了眼。事实上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殷凌身上,不擅长圆场的他心里有些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落在童撤身上。
童撤偷偷送了个“记得,你小子欠我一次”的眼神过去,然后很拽得一拍菜单,对着那厢偷懒的服务员吼道:“点单!”回头,她拿起筷子轻轻点点了依旧有些恍惚的郭家他们身前的小碟子,“兄弟,二十一世纪了,不要低估女生。饱暖思****,麻烦你们几个,先吃饱了再YY吧!”
一句话,反让指着好色者的刀锋对准了吓呆了人。宫子不由勾起了一抹淡笑,为童撤精湛的表现暗暗叫好:这丫头不读法律可惜了,跑去学什么生命科学啊,简直是浪费人才!
而萧珞,则一直轻抚着将脑袋埋在臂弯中的殷凌,小声地安抚她,半分注意力也没施舍给他们。久久之后,殷凌终于能捧着自己尚很红润的脸颊,抬起头羞涩地吃着男友为她布好的烤肉。
童撤见状,心里不无感慨。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好,她当然很高兴。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殷凌早就陷进去了,一向很认真的她根本不是玩感情游戏的料。何况当一个人过于关心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逐渐地演变成她的生活重心,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轻易地牵动她的心。
如果说萧珞对女友的照顾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体贴,那么殷凌的温柔,就和她的女性姿态一般,是含蓄的隐藏在表象之下,却更能打动人的。童撤只希望以萧珞的聪明,能够发现,并且珍惜。
不过现在看来,萧大帅哥果然不负她望。童撤微微一笑,坏心地冲青梅竹马挤眉弄眼了好一番,在瞄见逐渐浮上他脸颊的红云后,才聪明的见好就收。至于那厢不知道心情如何的宫子,她没法顾忌。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所有的后果,都该由他自己承担。
吵吵闹闹的晚餐,因为有了新出炉的情侣一对,而多了一些柔软的浪漫气息。
不断重复着的历史告诉我们,身为班对是绝对悲惨的,因为常常会被全班同学作为取笑和捉弄的对象。而这一点,摆在联谊寝室显然也差不多。他们争相询问着那捧诱人的鲜花,璀璨得妆点着有些冷调的餐桌,实在不像务实的萧式作风。
殷凌在强强联合的威逼下,乖乖地交代了他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三次约会的所有经过,包括看了什么电影,走了什么街,吃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是如何惊喜地收到了第一份他给她的礼物——十八朵蓝色妖姬。
在述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嘴角始终勾着如梦般的小小笑容。她当然知道这些花很贵,可让她觉得虚荣的,并不是花的本身,而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人,居然愿意为她有所改变。
萧珞对她的好,再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殷凌的眼眸里蕴含着淡淡的幸福。她现在有勇气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抹去他心底的伤,然后和他一起快乐。
那张有些男孩子的小脸上,自然散发出的妩媚,在那个瞬间,虏获了所有人的心。原来恋爱,真的可以让人美丽。
坐在窗边的宫子悄悄转过脸,微微垂下的眼睑里既有祝福,也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真正失去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竟可以这么的痛。他以为自己能是这出戏的导演,可直到最后才发现,其实他不过是个过场的小配角。在伤感过后,便只能黯然的退场。
这一刻,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懂得萧珞,那曾经忍不住落泪的疼。
曲终人散。因为欢腾太过雀跃,所以离别更显孤寂。
因此纵然隔日便能在宿舍再相见,可等到他们要和准备回家休整身子骨的殷凌和宫子说拜拜的时候,居然就连一向恬淡的萧珞,眼底都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舍。反倒是满足的抱着花束的殷凌,即便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也并不觉得凉静。她转头看着今夜显得特别安静的宫子,突然咧嘴一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简简单单一句话,竟像一股暖流,倏然灌进了宫子的心里。他不自然了整夜的脸顿时漾出了一抹快乐的笑容,下一刻便抢过她的一只手,拽着就撒腿往家跑去。
他跑得很快,却控制在运动方面颇有天赋的她,恰好能跟上的速度。殷凌紧张地单手抱着花,心疼地看着不断顺风飘去的满天星的小白花,一边咒骂着一边紧紧的跟上:“该死的你!”
宫子哈哈哈的笑着打开家门,还很无耻地回头朝她一阵挤眉弄眼,嘲笑她的气喘如牛。在无影飞腿印上自己的屁股之前,他眼疾手快地小小一跳,逃过了这一劫。
可是守不住势的殷凌,因为踢空,几乎就要摔扑出去。抱着足以遮盖视线的花束的她,难以像往常那般控制自己的身体。所幸宫子似早有准备,在她膝盖磕下去的前一刻,他迅速地拉着她往上一提,锁紧自己的怀抱。
然尽管他稳住了她的身体,却没能抗住这股冲力,两个人同时半摔坐在了地板上。松软的羊毛毯缓冲了撞击,只有触及地面的地方,有些小小的刺痛。
她吓得苍白的脸,对上了他担忧的黑眸。惊魂未定的同时,是他们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没事吧?”
同时响起的声音让他们默契的一怔,随即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笑彼此的狼狈不堪,也笑彼此的大惊小怪。他们清脆的声音交汇在未点灯的房间内,如同刀刃斩破苍凉。
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怀疑之前,一把将她反锁在自己的怀里。她微微汗湿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瘦瘦高高的她,就那么恰好地嵌在了他的身前,仿佛亚当找到了他的肋骨,不多不少得搭配着彼此。
她可知道这些年来,正因为身边有她,他才能不寂寞,不憎恨。宫子将下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扑在她的颈项旁,让怕痒的殷凌忍不住扭了扭身体,笑骂了一句:“干嘛,学牛喘气啊!”
这女人的脑子……是跟猪交换过了么!宫子倒抽了口气,屁股偷偷往后一撅,避开了敏感部位和她的接触。他知道倘若自己有足够理智的话,应该赶紧放开手,然后和她保持距离才对。
可是,他舍不得。所以宁可隐忍着慢慢浮上额迹的汗水,也要像抱着这一生的依恋般,紧紧抱着她的腰。
他能拥有的,或许,也只有这一刻而已。
殷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眉头微颦,小小声地低问:“怎么了?撞伤脑子了么?”
他们之间的对话,十数年如一日的吐不出象牙,可内含的浓厚关怀,却也只有彼此才能体会。那是只属于他们的,温暖。
宫子闭上眼睑,轻轻嗅着她发上熟悉的香波味,她看不见的他的脸上,尽是他赤诚的温柔爱恋,然出口的话语却是答非所问的怅然:“殷殷,谈恋爱……你觉得快乐吗?”
“哈?”殷凌一楞,随即大笑出声。她试图扭转身体,却没能挣开他的掐制,干脆懒懒地倚着他,舒服地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小鬼,你思春了啊?拜托,你才十六岁,风花雪月似乎有些早了哦!”
“爱情这东西,是以年龄为分的吗?”宫子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苦笑,只因为他比她小,所以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曾日日夜夜共枕眠的他们,也会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么?
“或许,不能吧。”殷凌认真地想了想,才做了简单的答复,“我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爱情没有早晚,只有有,或者没有。但年少的时候,我们往往分不清什么是爱,那或许只是憧憬,或者依恋,可是我们却误以为那是爱情。”
“那么,你和萧珞之间呢?”这句话,宫子问得有些艰涩,他知道自己在害怕,畏惧着一个早已有了答案的结果。
“我不知道。”殷凌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
“那……”宫子的脸上恍然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喜。
“可是,我很快乐。”殷凌紧接着出口的回答,如同一道骤现的雷电,将他狠狠劈裂,“他对我好的时候,我很满足。他难过悲伤的时候,我很心疼。我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至少,我为他心动。”
哑然。无声。
宫子抱着她的腰的手,悄然滑落。
有一股陌生的刺鼻的酸意,几乎冲落了他的眼泪。
然最后的最后,他只是温柔得再度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是么?这样就好。”
殷凌轻轻地笑了,小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好什么啊!人小鬼大!”
宫子难得的没有回嘴,只是将脸贴在她的发上,无声地说了句:“加油,殷殷,你会幸福的……一定。”
落地窗透进了银白的月光,如水色披靡,轻轻地罩在被拥抱的她,和悲伤的他的身上。
微凉,惆怅。
今天是她和他同居的第一千日,他想,她不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