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影的逐渐下降,它们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
“陵鲤,是陵鲤!”徐卫东首先喊了出来。
陵鲤是穿山甲里面一种特殊的种类。和普通的穿山甲不同,它们的体型偏大,四肢和足爪也更加粗壮尖利,甚至可以攀附在绝壁之上移动。而且,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它们活动的区域都是在一些大型的墓葬山陵附近,所以盗墓行内将其称之为陵鲤。
九百老爹此时起身跑了过来,催促道:“赶快都躲远点儿,它们是奔着香炉来的,千万不要去惊扰它们。”我们闻言赶紧闪向一旁,迅速地拉开了和香炉的距离,在远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很快,这三只陵鲤就下到了台地之上。只见它们径直地来到了那香炉燃化的地方嗅了嗅,片刻之后,便沿着台地继续向前方跑去,似乎是有了下一个目标。
“跟着它们。”九百老爹说完便冲了出去。我们几个见状赶紧跟上,一行人远远地尾随着那三只陵鲤,只是不知道它们究竟要去何处。
不一会儿,那三只穿山甲停了下来。它们围聚在靠近岩壁的一处,开始用尖锐的前爪使劲儿地挖掘起来,似乎下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不过这毕竟是在坚硬的台地之上,不是什么松软的土层,所以无论它们如何努力,也只能是拨去地面上覆盖的那层青黄色地衣而已。
“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九百老爹开口道,“现在咱们可以过去了。”有了他老人家的指示,大家也就不再担心会惊动陵鲤,一行人继续向前靠近。
我们没走几步,那些陵鲤似乎就觉察到了我们。徐卫东担心它们会伤人,便准备端起枪防身。没想到这些穿山甲似乎更怕人,他的枪还没举起来,三只陵鲤便一溜烟地蹿到了岩壁之上,向上方坑口处爬走了。大家见此再无什么顾虑,随即放开脚步跑了过去。
在它们刚才聚拢的地方,原本覆盖着的一层厚厚地衣已经被陵鲤的爪子划了个乱七八糟,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台地地表的岩体本色,显得一片狼藉。九百老爹随即抽出朴刀,蹲下身子,用刀锋清理起了残余的附着物,三两下之间,地面上的苔藓地衣已经被他刮了个干净。
“这是……”我目光向地上一扫,顿时吃了一惊。地上此刻竟然显露出了一个规整的正方形印记,它的边长在一米上下,四边和台地接合处的缝隙虽然很细小,但由于其间也生有苔藓,所以仍显得极为清晰,正方形的中间还浮雕有一个怪异的符号,但凸出的幅度极小,只是略略高于台地的地平面。很显然,这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地穴入口,下面必然有一条通道。
这台地之上,大块的地衣苔藓随处可见,大家担心脚底打滑,都是尽量绕行。要不是刚才那些陵鲤的奇异举动,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在地表附着物的下面,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的入口,哪怕就算有人不小心踩了上去,十有八九也是难以发现。
“真没想到在绝壁的台地上,还有人开凿出地道了。”徐卫东在一旁感叹道,“这台地的厚度并不大,估计下面的通道是向岩壁之内延伸的,等于就是在这天坑的岩壁里面打洞。施工的难度实在是不小啊。”
“后生们,打开入口,咱们下去!”九百老爹吩咐道,说着便把朴刀插进了地面上的缝隙里。我和徐卫东见状也赶紧帮忙,和他老人家一起用步枪刺刀去撬那带有浮雕的石板。在三人的合力之下,终于把地穴的入口给打开了。
我探身向下望去,里面果然是一条秘道,一级级人工开凿出的粗糙石阶一直延伸进了天坑的内壁,深处一片漆黑,一时无法探知里面的情况。
“曲家后生,把你那油灯给我,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九百老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任务出发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曲凡不携带探灯这种现代的照明工具,偏偏带了一盏煤油灯,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九百老爹授意过的。水族鬼师们都有一些奇怪的禁忌,普通人一般很难理解。
我们也无暇多想,纷纷拿起了随身的照明设备,准备进入秘道。我和徐卫东这次准备得十分充分,每人都带了一盏高亮度的探灯,防水手电也是人手一只。沈芳华虽然也配有电筒,但此刻从急救箱里掏出来的依然是她的那盏宝贝阴阳灯。
九百老爹见我们都已准备停当,便掏出火折点燃了油灯,一马当先地走下石阶,进入了秘道之中。曲凡和我们三个紧随其后,一行人再次上路了。
这条秘道开凿得很是粗糙,几乎没有任何的修饰,和上次风水镇里的那条汉白玉甬道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就连脚下的石阶都非常狭窄,有时只能容下半只脚,台阶之间的跨度更是有高有低,完全就是因陋就简依势而建,人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颇为费力。
好在此番我们的照明设备很多,能见度很好,前面又有九百老爹带头开路,也不用担心存在什么陷阱机关,所以我们几个只要把注意力放在脚下就万事大吉了,一路走得倒也算省心。
“沈大夫,你说刚才那个香炉和穿山甲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什么神仙派它们来帮咱引路的?”我一边走一边问沈芳华道。我把声音压得很低,省得被九百老爹听见后,误以为我对他心中的神灵有什么不敬。
“神仙?那怎么可能。”沈芳华悄声回答道,“那个香炉的材质很奇特。我猜测它点燃的时候可能是释放出了一种生物信息素,能够很有针对性地吸引陵鲤这种动物,这才把它们给引来了。至于它们为什么又停在了这秘道口上,那就很难说了。也许是覆盖在入口处的苔藓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被人工添加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这条秘道里本身就存在有一种只有它们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通过入口处的缝隙散发了出来,从而再次吸引了它们。不管为什么吧,有一点倒可以肯定,就是香炉隐藏的位置和这秘道入口之间的距离是被精确计算好的,那些陵鲤只有来到了香炉所在的位置附近,才能感觉到秘道入口所释放出来的信息。换句话说,无论入口处吸引陵鲤的究竟是什么,它的影响范围并不大,只能波及香炉所在的位置。”
这确实不是天方夜谭,后来我曾听说西部地区就有一些神秘人物,他们被称做“驭兽师”,可以操控包括昆虫之类的很多种生物。一些生物学家认为驭兽师之所以有这种能力,很可能就是掌握了对应的生物信息素。
“古人这么做有必要吗?看九百老爹当时的举动,他是通过鬼书找到香炉隐藏的位置的。既然如此,直接在入口处用鬼书写上一句‘此处有秘道’不也一样吗,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我还是有些疑惑。
“那怎么会一样,你以为古人都和你一样傻?”沈芳华白了我一眼,哂道,“虽说鬼书里的‘黑书’是秘不外传的,但也无法保证始终不会被外人知晓破译。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直接标明入口位置的话,只要是掌握了黑鬼书的人便都能找到这条秘道,这是带有很大风险性的。你还记得九百老爹对着香炉下跪时的虔诚表情吗?要是换了你我,你会这样做吗?这是对水族神明笃信不移的人才能做出的行为,也是古人对后来者的一种‘资格审查’。一般的普通人如果心怀叵测,即便认识了鬼书,找到了这个香炉,若没有这种强烈信仰的话,也只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就和咱们刚才一样,怎么会对着它顶礼膜拜那么长的时间?”
我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沈芳华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我记得那个香炉几乎是到了快要完全燃化的时候,那些陵鲤才现的身。要知道寻宝者的目的性都很强,都是力图尽快地到达想去的地方。如果那些外来的寻宝人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谁会坚持跪拜那么长的时间让香炉燃烧,估计早就另想他法了。
交谈思索之间,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天坑的岩壁之中,一行人就像老鼠在封闭的下水道里穿行一样。只不过这“下水道”并不是四通八达,它只有一条通路,而且实在是太狭小了,有些地方甚至得把身子蹲下才能继续通过。不久之后,通道突然来了一个换向拐弯,一直朝向斜下的石阶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条平坦的甬道,笔直地通向前方。我们抬眼望去,出口就在前面的尽头。
“原来这条秘道是侧‘U’形的,它在岩壁里开路换向,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绕开那层毒瘴。”负责垫后的徐卫东开口说道,“我开始还以为它能直通到天坑的底儿呢。”
自从进入了秘道,九百老爹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也没有理睬徐卫东的推断,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奔前方的出口。我们立刻拔腿跟了上去,在秘道里憋屈了这么久,每个人都想赶紧到外面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出口外面的情景竟会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也是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这天坑会被叫做冥坑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