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凡此言一出,连九百老爹都抬起了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
所谓天坑,是指具有巨大容积,且陡峭而圈闭的岩壁。一般呈深陷的井状或者桶状。它具有非凡的空间与形态特质,其平均宽度与深度都超过了100米,是一种特殊的巨型喀斯特负地形景观。这种特殊地貌有很多别称,如石围、岩湾等,中国地质界早期的一些专家将其定名为天坑,只在学术圈子里内部使用。(在唐增先生去世后五年,即2005年,“天坑”这个术语在国际喀斯特学术界获得了一致的认可,成为了国际标准用语。——逍遥于津补注)
因此,当时我们对曲凡口中的天坑一词仍旧是似懂非懂,在他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后,大家才恍然大悟。
“感谢曲同志的讲解。”宋主任的脸上此刻又恢复了微笑,他对我们道,“这就可以说得通了。‘龙缸遗宝’,必然指的就是古人在天坑里面留下了宝物,而此物可以‘镇鬼通神’。当然,‘镇鬼通神’肯定是古代封建思想的余孽,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就不用去理会这些了。那么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进入天坑去找到这件‘遗宝’,为革命工作作出我们的贡献。各位可以去吃饭休息了,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我会给大家分配各自的任务,明天一早我们再行动。”
会议就此结束,大家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帐篷里吃饭休息。我和徐卫东、曲凡被安排到了那位赵队长的帐篷里,九百老爹则是单独住一间,沈芳华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因此也被单独安排在了最小的一顶帐篷里。除了我们这些人,营地里还有七八个人,分别住在另外的两顶帐篷里,他们一部分是赵队长手下的民兵,其余就是宋主任带来的随行人员了。
吃饭的时候,徐卫东凑了过来,对我低声道:“别听那个宋主任胡咧咧,什么‘工作很简单’,这不是扯淡吗?谁知道那个倒霉天坑里头有什么玩意儿。咱哥俩被人千里迢迢地弄到这儿来,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过我还得跟你说,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可别充英雄瞎逞能,让那帮人先去蹚雷。懂吗?”
我对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宋主任便通知我和徐卫东参加明天的寻宝任务。除了我们俩,这支所谓的寻宝队还有六个人:曲凡、沈芳华、九百老爹、赵队长和他手下的两位民兵。
第二天一早,我们这支八人组成的寻宝队准备好了干粮装备,就开始上路了。我和徐卫东跟其他的人差不多,都带上了手枪和步枪,徐卫东还在腰上别了一把军用匕首。曲凡只拿了一把小手枪,沈芳华则依旧拎着她那只急救箱,而那位九百老爹两手空空,只是在腰间多了一把造型奇异的朴刀。
起程之后,我们一路向上,直奔山的顶峰。赵队长一边用砍刀开路,一边向我们介绍说,这座山当地人管它叫天怒山,是这一代山麓的主峰,听说山后确实有一个巨大无比、深不可测的坑,很像曲凡描述的那种天坑。只不过当地人把它叫做“鬼坑”或者“冥坑”,说它是人间通往冥界的入口。更夸张的是,有人曾经听见从坑里传出过大型劳作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坑底建筑施工一样,老人们都说那是阴魂厉鬼在给冥君修殿宇,称之为“鬼作”。
“有这么邪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赵黔生描述得声情并茂,极为生动,这让我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这不算邪。”赵黔生继续道,“我还听说在月破之夜,坑内还时不时地会传出凄惨的哭声,还有诡异的笑声,听过的人都说那是坑内的冤魂厉鬼在哭笑,因为那种声音根本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
“不会吧?赵队长你说得也太那个了。”沈芳华在一旁插话道。
“沈大夫,我这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因为有那个冥坑,这天怒山自古便是禁地,早无人烟了。山脚下的那个村子,是解放后新建的,可你们看现在就已经被废弃了,根本没人去住。前些天宋主任通知我到天怒山集合的时候,就有老辈人告诉我千万别上山,否则小命难保。”沈芳华对外的身份还是医生,所以赵黔生也称呼她为沈大夫。
“无风不起浪,咱们还是小心儿为点儿为好。”徐卫东听了赵黔生的话,表情异常严肃。他又把头转向九百老爹,恭敬地问道,“九百老爹,您老的阅历丰富。您对赵队长说的那个冥坑知道些什么吗?”
九百老爹闻言看了看徐卫东,缓缓道:“我只知道凡是下到里面的人,不管是死是活,反正没有一个再出来的。”九百老爹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每个人的心里都好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有点儿喘不过气。
难道我们一行人都是送死去的?那九百老爹他自己为什么也要跟来呢?
然而前路未卜,现在多想也是无用,我一咬牙,继续发力向山顶进发。终于,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攀爬,我们一行人登上了天怒山的顶峰。我立在山顶之上,迫不及待地放眼望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景象。
原来这天怒山的山麓竟是一个月牙状走势的山脉,而就在这个月牙的环抱之中,赫然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坑洞,直径最宽的地方少说也得有个四五百米,坑洞的四壁仿佛是用刀削出来的一般,切面极为平直,可以说是真正的绝壁。远远望去,这个天坑就像在大地上开凿出的一个巨大竖井,直通向深不可测的地心。坑口的下方还弥漫着浓重的白色雾气,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个天坑太大太深了,几乎可以用宏伟来形容。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做梦也想象不到这世上还能有如此的奇观。
“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天坑了……”沈芳华在一旁喃喃地说,她似乎也被这宏大天坑的气势所震撼了。
我知道沈芳华懂的东西多,于是开口问道:“沈大夫,你知道这天坑是怎么形成的吗?”
沈芳华摇摇头:“不清楚。这个天坑地洞的规模太大了,人力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能说是天公造化了。”
“下面可能有水位极深的地下河,这样日积月累使地表塌陷或者冲蚀就可以形成天坑。”曲凡突然开口说道,“我老师曾经这样推测过。”
“你说什么?!这天坑里有河?”徐卫东突然破天荒地接过了曲凡的话头。他随即转头对沈芳华道,“沈家小姐,这里有山有河,你看出什么没有?”
沈芳华闻言一愣,带着疑惑再次望向远方。突然间,她好像看出了什么,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对啊!这天坑处于天怒山脉的怀抱之中,这是‘靠山’;坑内有河,这叫‘藏水’。徐白鬼,这是‘靠山藏水’!天坑里肯定有重宝!”
后来沈芳华告诉我,在形势风水里,“倚山面水”的地方已经算是难得的龙穴宝地了,而“靠山藏水”则比前者还要好上千百倍,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之所。
徐白鬼点了点头:“没错,沈家小姐,我和你想的一样……”
“没那么简单。”曲凡忽然再次开口了,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屑的神色,冷冷地说道,“你们看得太肤浅了。脚下的天怒山脉,明显就是一个月牙,而那个圆形天坑,应该可以比做太阳。我告诉你们,这里还是一个风水局,一个天造地设的风水局——日月同辉。”
我闻言心说:曲凡同志啊,亏得您还姓“曲”,说话怎么就那么直呢?不管人家是对是错,您这种语气和措辞不就是找别扭去的吗?好在徐卫东只是脸色一沉,嘴里冷哼了一声,并未发作。看起来他这次是同意了曲凡的说法。我望向沈芳华,她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曲凡的判断是正确的。
大家没有分歧就好,团结才是胜利的保证。不过为了避免摩擦,还是少讨论这些“学术问题”为妙,我决定立刻招呼大家继续向天坑方向前进。可话还没出口,就听九百老爹在后面幽幽地说道:“无论是‘靠山藏水’还是‘日月同辉’,那龙缸都应该是个好地方。你们几个后生,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当地人反而会把这个好地方叫做冥坑,当做冥界地府的入口吗?”
我们闻言大吃一惊,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九百老爹。是啊,徐、沈二人和曲凡的说法虽然不同,但他们都一致认为那天坑应该是个宝地。既然如此,那里为何还会发生“鬼作”鬼哭的现象,甚至被人们视为邪恶索命的禁地呢?难道说这里已经从吉地变成凶地了?
九百老爹望着我们,直了直身子,缓缓开口道:“远道的后生们,你们还年轻,那个龙缸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都走吧,别把命搭在这里。”话音未落,九百老爹突然闪电般地拔出了腰间的朴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赵黔生和那两个民兵的脚筋顷刻间已被他割断,三个人随即全部瘫倒在了地上,他们捂着自己的脚,嘴里不住地发出呻吟。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们几个人一下子都傻了,徐卫东已经忙不迭地把步枪端了起来。
“没有你们的事,你们都回去吧。”九百老爹平静如水,把刀收回了腰间,随后伸手指向了曲凡,“你,跟我一起下龙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