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增,你不知道……”沈芳华刚要说话,就见徐卫东突然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低声道:“小心,这里还有别人。把灯都关上。”
我和沈芳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条娃娃鱼身上,根本没去留意周围的情况。听徐卫东这么一说吃惊不小,赶紧熄灭了手中的灯火,四周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侧耳倾听,但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过了半晌,我对徐卫东悄声道:“人在哪儿呢?这么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
徐卫东压低嗓音,道:“这里温度那么低,但那大鲵的血竟然还温乎,可见它是刚刚被人杀死的。而且那个人还得开膛破肚地在尸体里找东西,肯定也会耗费时间,因此我估计他不会走太远。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就在你们说话的当口,我隐隐约约听见有划水的声音。”
我闻言再次把耳朵竖了起来,可四周依旧静谧如常,水面上并无什么异常的响动。我担心是不是徐卫东受伤后产生了幻听,于是再次对他耳语道:“徐排长,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这你也能听出来?”
徐卫东拍了拍我,也对我附耳道:“咱们刚进这水塘就点上灯了,和活靶子一样。如果对方有很大优势的话,一见有人前来搅局早就下杀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偷偷摸摸地离开?所以对方不论是人数还是武器,相比咱们三个人而言肯定是处于劣势的。你看咱们仨,一个有伤,一个是小姑娘,就你还凑合,可连这样对方都没动手,你说他能有几个人?况且我听到的划水声像是单桨的声音,绝对是条小船或筏子,所以最坏的估计对方也至多就两个人,一个人的可能性最大。”
我在心中暗伸大指,徐白鬼这家伙不愧是根儿老油条,确实有勇有谋,怪不得当年能在道上扬名立万呢。真是大海上漂来的木鱼儿——闯荡江湖的老梆子。
他接着低声道:“那人看起来也是怕被我们发现,所以也隐在黑暗中不出声。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如果他拿到真东西了,我估计他应该比咱着急。”
果然不出徐卫东的意料,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从水塘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了“刷——刷——”的那种划水声,声音十分急促,明显是有人正在全力摇桨,试图快速驶离这一区域。他要跑!
在划水声最清晰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它离石莲花最近的那一刻,徐卫东猛地一下点亮了矿灯,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照了过去。亮光所到之处,就见水面上有一只很简陋的小舟,一个浑身血迹的瘦小男人正在拼命挥动手中的木浆,向着水塘的一端急速划去。他的船头似乎放着一个大盒子,上面也是鲜血淋漓。
“就是他!”就在徐卫东暴喝的同时,我已经从石莲花的另一端飞身跃入了水中,向那条小船奋力游去。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全速追赶,那个男人此时似乎也有点儿累得不行了,摇桨的频率开始慢了下来。就在我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追上他的时候,就听“呯”的一声枪响,那个男人随即一声惨叫,倒卧在了小舟之上。
我大吃一惊,赶忙转头望去,就见徐卫东此刻立在石莲花的边缘处,正缓缓放下手中的步枪,而此时拿着矿灯负责照明的便是他身旁的沈芳华。
他们看不出我很快就能追上那个人了吗?就算他真是敌人,可也威胁不到我们了,有必要非得下这个杀手吗?难道这就是他们江湖人对待对手的方式?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发凉,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我不敢再想,也不愿再想,闷着头继续向前游去。很快,我来到了那条小船的边上,随即两手一撑船梆,便翻身登了上去。那个瘦小的男人倒在船的中央,他仰面朝天,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每出一口气便喷出一口血沫,鲜血混合着唾液沿着嘴角一直流到了甲板之上。他还活着,但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分秒之间的事了。
我无能为力,俯下身去,只见他的嘴唇不停地在翕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我赶紧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他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就听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道:“千万别……别打开……也不要……去找……鬼……”话未说完,一大股鲜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便离开了人世。
我看着这个男人的尸体,心中感到一丝凄凉,同时也生出了很多疑惑。这个男人的体型如此瘦小,他却是如何独自一人把那条巨型大鲵给杀死的?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大鲵的肚子里有东西?他和那个封闭通道的人,还有杀害徐信平的凶手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很多思绪,扯不断也理不清。就在此时,传来了沈芳华呼喊的声音:“唐增,你没事吧?快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我抬眼望了望船头,那个从大鲵体内取出的盒子就放在那里。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体积就和一般鞋盒子的大小差不多,现在它的上面满是血迹和污物,看着就很让人恶心。我赶紧用手从水塘里舀了几捧水浇在上面,这才发现这个盒子的真身竟然是一个雕有华丽纹饰、做工极为精美的玉匣,而且玉质还是一块极为稀罕的黄玉,要知道在中国长达几千年的探玉史上,黄玉也仅仅是偶尔才能见到,如今这么大的一块,其价值真的难以估量。我随即把它小心地拿起来掂了掂,发现它的分量着实不轻,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更令人惊讶的是,我看来看去,竟然没有在这个黄玉盒子上找到任何的接缝,整块黄玉浑然天成。与其说是盒子,反倒更像一方温润无比的黄色玉砖。
“唐增,别乱动,赶紧回来!”沈芳华的催促之声再次响起,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显然很是在意这个玉匣。
“知道啦,别催了!”我把玉匣轻轻地放了回去,转身捡起了船上的木桨,掉头向石莲花的方向划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二人附近。我稳住船,从船头拿起那个玉匣,小心地递到沈芳华的手里,随即一个箭步跳上了石莲花。
“怎么样,沈大夫,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吗?”我问她道。
“嗯。”沈芳华只顾着观察手里的东西,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算是对我的回应。
“一定得打开它看看。”片刻之后,她自言自语地说,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很快,她便转向徐卫东:“徐白鬼,你来看看,这个盒子怎么才能打开?”
徐卫东接过玉匣,眯缝起双眼,盯着它看了半晌,开口道:“一条缝、一道槽都没有,咱手里的光线也不足,一下子还真找不到奥妙在什么地方。咱得换个地方,花点儿时间研究才行。”
“先等等。”我接口道,“你们不知道,船上那个被你们打死的男人临终前曾对我说‘千万别打开’,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玉盒。所以,二位,咱们还是谨慎点儿好。”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被你们打死”这几个字,借此向徐、沈二人表达我对他们这种行为的不满。
“谨慎?谨慎个屁!”徐卫东闻言极为恼火,他双眼圆睁,瞪着我道,“咱们一路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我弟弟的死,我这一身的伤,还不都是因为这个玉匣?你可怜那个男的,怎么不想想我们?!难道我弟弟就该死?!”说着他一甩手,把玉盒抛给了我,“你自己看看,这样厚实的玉质,里面还能藏什么机关?你怕个什么劲儿?!”
看到徐卫东如此气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捧着黄玉盒,走到沈芳华面前,双手一递:“我只是把那个人说的话转达给你们,至于听不听就随你们的便吧。”
沈芳华望着我:“唐增,其实我也是……”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石莲花周围“哗啦”一阵水响,我还来不及反应,几个穿着潜水服的人就突然从水塘里一跃而出,瞬间就包围了我们,几盏手电的光线直直地照着我们三个。这些人都戴着潜水头盔,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我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些人仿佛神兵天降一般。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这时,其中的一个人开口说道:“都不准动,否则后果自负。你——”他伸手指了指我,“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我此刻不知该不该按他的话去做。正犹豫间,就见徐卫东突然右手一挥,就要去摘身上的步枪,他想要反击。然而,就听“呯”的一声枪响,徐卫东一声闷哼,便倒在了地上。
“徐排长!”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双手一抖,那沉重的玉匣“啪”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完整如砖的盒子一下子被我摔成了两半儿,一件东西随即从里面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