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将吴琼带到了一个山洞里,便是展嫣然和他曾经落脚的那一个。他用一些枯树枝将洞口掩饰了一下,然后便陪着吴琼在山洞里静静受了一夜。
这一夜并没有很惊险的事情发生,当微光透过树枝照进山洞,吴琼从苏幕遮的怀里睁开眼睛,目光随即落在前面的一堆破布上。
原本没有往别处想,可是她越看越觉得熟悉,从苏幕遮怀里出来正要去翻翻瞅瞅,这一动恰好惊醒了浅眠的苏幕遮,他稍稍一抬头,顺着吴琼的目光望过去后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他连忙拉住了她,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哎——”吴琼被苏幕遮的力道带着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恋恋不舍得往那堆破布处瞧了眼后才跟着苏幕遮出了山洞。
永泰城并没有像吴琼想象的那般凄凉,虽然到处都是残破的房屋,以及灼烧过的痕迹,不过大街上却没有到处都是血迹,偶尔墙角窝着几个人,用冷漠的眼光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吴琼跟在苏幕遮的身后,有时候会对上那些人没有焦点的目光,胃里就会一阵翻滚。她连忙别开目光,又看到自己曾经住过一晚的客栈,如今客栈的牌子已经掉落了一半下来,门也是四敞大开,入目全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地上满满的碎瓷片。
苏幕遮握紧了吴琼的手,他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忧,正想说句什么调剂下气氛,远远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他望过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黑色战甲,面目严肃,临近苏幕遮的时候忽然拉紧了缰绳,伴随着马的嘶吼声,那人纵身跃下枣红色的大马,一个箭步飞过来,单膝跪在了苏幕遮的面前。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双手奉上:“将军。”
声音粗噶,像是混合了漠北沙石的沧桑,吴琼被这声音震得回过身来,注意到他手中的那个乌黑发亮的东西,其实是个用精铁铸成的面具。
苏幕遮伸手接过那个面具附在自己的面上,然后说:“辛苦了。”
那人站起来,转身将马牵过来往前一送道:“将军请上马。”
这个时候,苏幕遮忽然转过头来问吴琼:“你累不累?”
吴琼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和自己说话,有些愣愣地:“啊,还好呀。”
苏幕遮将缰绳接了过来,然后对那个男人说:“你先回去,晚上的庆功宴摆在哪里?我过会儿便会过去。”
“回将军,在城主府。”男人双手一拱,行了礼转身便走了。他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拐角。
“这回有马骑了!”
吴琼听到苏幕遮欢快的语调诧异回头,发现他已经把面具拿了下来,刚刚那个冷面将军的形象立即消失了,转而是一副笑脸:“咱们走了那么久的路,我看你的脚上都磨出了泡来,正好有人送了马来,不用白不用。”
吴琼指着那匹马问苏幕遮:“这是战马?”
苏幕遮说:“是呀,等回到军营让你看看我的马,那是我作为主将赢了第一场战争后圣上赐的汗血宝马,到时候带着你骑着他去兜风。”
他一笑就会露出洁白的牙齿,让吴琼感觉到分外亲切,她努力淡化了战争在自己心里留下的阴影,也冲着苏幕遮笑了笑。
庆功宴摆在了城主府,傍晚苏幕遮便把吴琼带到了那里,吴琼百般推脱,才打消了他要带着她见自己兄弟的打算,苏幕遮对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的吴琼说:“那你自己呆在屋子里,不会觉得无趣吗?”
“无趣也比和满身都是臭味的大男人处在一个地方舒服。”吴琼挥手扇了扇鼻子前的风,“这仗刚刚打完,连个澡都没洗就去开什么庆功宴,肯定连酒饭香气都熏臭了。”
苏幕遮咧了咧嘴:“那行,我吩咐厨房单独给你做出来点吃食,你且在房间等上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他拉开房门正要离开,又被吴琼给叫住了,停下来回头看她,吴琼说:“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要喝酒。”
苏幕遮自然很爽快的应下了,至于喝不喝,吴琼不在身边又有谁能管得住他呢。
宴席是永泰城的城主设下的,风歌细细,舞袖翩翩的宴席,没有一点战乱刚刚落幕的影子,所有的死里逃生的战士们都嬉笑打闹着,所有的将军也都在大碗大碗喝着酒,说着战场上一些惊险的事情,有的说得兴奋了,还端着酒站起来比划了几下,那些惊险在这些人的描述下全都变成了趣事,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然后一曲舞曲落下,各个美丽的舞姬纷纷缠到了各位将军身边,很久没有接触过女人的男人们,皆搂身边的女人占尽了便宜,之后女人的娇笑声与男人爽朗的大笑混成一片。
若是吴琼在这里,肯定要佩服这些女人居然可以忍受这么臭的男人,然后喜笑颜开。
苏幕遮身边也做了两个女人,这边女人缠上来的时候,他一躲,正好碰到了一处软绵,另外一边的女人立即顺势要钻到他的怀里,苏幕遮笑笑拿手将她挡开,道:“我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你们还是快快下去陪那些刚刚下了战场的好儿郎去吧。”
女人立即尴尬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城主,城主点点头,她们这才扯着翩翩裙裾下去了。
城主姓陈名恪,陈恪哈哈笑着说:“我听说将军重伤之时恰好遇到一个仙女相救才得以活下来,不知道这位仙女姑娘如今在去了哪里?”
苏幕遮淡淡一笑:“既然是仙女,自然是做了好事之后便羽化而去了不是。”
陈恪合掌大笑:“是,是,是这样。”他想了想,又问,“那么,将军今天带来的那一位——”
“是心仪之人。”他本是打算说未婚妻子的,可是想到吴琼听到后会生气,话到嘴边又改了,“城主什么时候开始对遮的私事感兴趣了?”
陈恪笑得意味深长:“将军可否知道,这个姑娘来的时候是个一个男子同行的。”
“自然是知道的。”苏幕遮皱起了眉,他心里对陈恪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他在这里编排了吴琼更是让苏幕遮反感的厉害。
“那么将军应该也知道关于卢国的私密事情,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吧。毕竟是和他做了多少年的邻居的。”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已经牵扯到了卢国,苏幕遮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问吴琼自己的毒究竟是不是她下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
如果,如果她不是阿宋,那么,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事情那么了解?可她若是个细作……苏幕遮不敢再想下去。
陈恪的神情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忽然变得模糊,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敌军闯到城主府后,曾指名道姓地和我要一个人,谢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