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听了以后喜出望外,忙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只见王守义带着一个仙风道骨般的老医生站在一角,见王一凡走了过去,忙上前行礼。
王一凡喜出望外地拉着那老医生的手:“可算把您找到了!这下子老戚可就有救了。”
那医生笑着点了点,一旁的王守义忙介绍道:“干爹,这就是大兴堡一带的薛神医,人称赛华佗,我好不容易才在山里找到了他。”
王一凡忙对他又施了施礼,将他带到了戚无伤的帐篷里。
一见到受伤的戚无伤,这薛神医的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他将戚无伤的身体靠在床背上,一边询问着他的受伤时间,一边从肩膀上挂着的外科百宝布囊中取出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他伤口处包裹着的布,轻轻揭开。
他紧贴着伤口附近观察了一下,又取出根银针扎在已经发黑、绽开的皮肉里,探了一会,再观察了一下戚无伤的眼皮,伸指搭在他的左手腕子上,切起脉来。
王一凡见他的神情紧张,心中一阵七上八下,忙问道:“老先生,他还有得救么?”
薛神医慢慢地松开手,沉吟道:“不瞒大人说,这位官爷的伤势的确不轻。你看,他伤口处大部分皮肉已被炮火侵蚀,现在已有发炎的迹象。我刚才号了号他的脉,只觉得脉象混乱,又看他的眼睑下垂,看起来非常严重。我看你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一凡忙到:“请神医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一命!无论是花何种代价,我都在所不辞。”
薛神医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布囊里拿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放在掌心,又从囊中取出个小小的瓷瓶,拿来碗将里面的黑色药水兑了进去,再将之前倒出的白色粉末混在里面,取出个小勺慢慢搅匀。
王一凡等人只觉得碗中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却见薛神医将这碗药水端到了戚无伤面前,用筷子撬开他的牙齿,慢慢地灌进他口中。
等戚无伤喝完了药,薛神医才慢慢将他平放在床上,长长吸了口气,转头对里面的众人道:“请各位回避一下,我要亲自为他做个手术。”
王一凡虽然心焦如焚,但也只得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
那薛神医见众人离开后,就从百宝囊里取出手术用的各种刀具,并打来盆清水放在旁边,先净了手,然后取出剪刀,顺着受创的皮肉慢慢剪开。
直到创口破开到五寸之时才收了手,一边取棉花止血,一边轻轻将剪开的创口慢慢掰开。
此时的创口已能看见里面白生生的骨头,他飞速取出一个小镊子,探进了伤口处。
从一开始,戚无伤都闭着眼中,如同全无知觉一般一动不动,而薛神医的额头上却因为紧张而现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
这种外科手术不比未来,其过程中若是出了半点纰漏,伤者势必会当场死亡。
因此薛神医的动作很谨慎,他拿着镊子在伤口里找寻了一下,终于将嵌在骨头上的炮弹碎片一一捏了出来,丢在一旁的水盆里。
等伤口里的碎片都被拔除以后,他立刻丢了手里的钳子,取来另一盆清水,将早就准备好的几种草药在口里嚼了嚼,吐在水里搅拌好了,用棉布蘸着药水冲洗创口。
等创口处的黑血和碎肉都被清洗出来以后,他再度拿起只锋利无比的小刀,将创口上已经坏死的腐肉割了下来,并继续冲洗创口。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以后,他取出一根粗粗的药线,用针穿了在伤口上缝了起来。
这个薛神医虽然看来已有五十来岁,但他的十根手指却修长而又灵巧,缝合伤口的动作异常熟练利落,很快就将破开的创口缝合到了一起。
他紧接着取出纱布,将戚无伤的伤口包扎起来,等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伸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洗干净手打开房门。
王一凡立刻冲上前问:“薛神医,他好了么?”
薛神医笑着道:“哪有这么快?我刚刚给他做完手术,处理好了创口,估摸着他要过两个时辰才会醒过来。”
他从怀中取出两瓶药,递给王守义:“等他醒来的时候,必然会疼痛难忍,到时候你就用温水让他吞下其中的三粒药,之后每日早、中、晚各服一次。我估计他休养百日后,就能行动如常了。”
王一凡大喜道:“您真是妙手回春!老戚能遇上您这样的神医,真是他的造化。”
他对着一旁的亲兵挥手道:“去拿两锭金子来!”
薛神医立刻变了脸色:“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老夫是为着贪图你的金银赏赐而来?”
王一凡忙摆手道:“请神医不要误会,神医你救了我的兄弟,本官无以为报,这些金子只是略表下心意,还望你不要拒绝。”
薛神医摇头道:“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了。现在天下大乱,处处都有战火祸乱,天天都有无辜百姓死于非命。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老夫一向在此附近游方行医,为的并不是赚几两诊金药费,而是想凭着胸中所学,做一些有利百姓的事。你这么一来,倒真将老夫看得轻了。”
王一凡听了此话以后肃然起敬,忙抱拳道:“还请神医不要怪罪,我刚才的确是鲁莽了。”
薛神医手抚长须大笑道:“这就对了。将军率军来大兴堡一带保境安民,我早有耳闻,只可惜一直无缘拜会,这次倒真是巧了。”
两个人正笑着,一旁的玉格格却走了上来,柔声说道:“我看神医刚才也忙活了半天,只怕现在已是饿了。二位既然相谈甚欢,不如就一起吃顿晚饭吧。”
王一凡忙道:“正是如此,本官还有许多话想和神医叙叙,还望神医不吝赐教。”
薛神医见他们盛意难却,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刚一出门,就看到大栓子急匆匆跑了上来,抱拳禀报道:“王大人,之前押回来的几十个俘虏偷偷解开了绳子,趁着看守的士兵懈怠之际,想趁机溜出寨子。被我们及时发现,将其中几人当场砍死,其他的都抓回来等候发落。”
王一凡镇静地摆了摆手:“将逃跑的人就地斩首,以儆效尤!我之前既已经三令五申说不好伤害无辜,这些人还要冒险逃跑,定然是心中有鬼。似这等人就当立刻斩首,一个不留!”
大栓子点头领命,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王一凡叫住了。
“传令下去,三军加强戒备,且不可放跑一个俘虏。斩首的时候要当众行刑,好对那些心存不轨的人有个警示作用,知道了么?”
大栓子忙领命而去,王一凡心里暗道:“看起来对待这些俘虏,还是不能过度仁慈,否则他们倒会觉得我软弱可欺了。”
过了一会,大栓子走回来报告,说三十五个逃跑的俘虏都已就地正法,营中看守俘虏的人手已增派一倍,绝不会再出现逃跑事件了。
王一凡轻轻点了点头,带着玉格格和薛神医等人来到大厅。
因为晚上打了胜仗,大营里破天荒地宰猪杀羊,摆开酒席庆祝起胜利来。
王一凡端着满满一碗酒,站起来向薛神医敬道:“这一次老戚能保住性命,全赖神医的妙手回春。现在我也不多话,先干为敬了!”
说完,他毫不犹疑地喝下了这一碗酒,对着面前的薛神医亮了亮碗底。
薛神医见推辞不过,也端着碗就酒一饮而尽。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顿时换回了周围一片的喝彩之声。
众人听得薛神医如此医术了得,竟能将奄奄一息的戚无伤硬是给救活了过来,个个心中都充满了敬意,轮番举着碗上来和薛神医敬酒。
薛神医面带微笑,配着众将领一一喝完,脸上微微起了些酡红,却神智清楚,不见有任何醉意。
王一凡见他仪态非凡,忙问起了薛神医的来历。
他这才知道,这位薛神医原是出身于河南的医术世家,在当地素有“妙手神针”的雅号。
两年之前,魏忠贤想以重金和太医官的要职将他请入宫中,作为自己的独家医生。
但薛神医却不为所得,索性离开了家乡,一路出关游历行医。
说到这里,王一凡忽然抓着薛神医的手道:“薛神医,现在边境打乱,战火纷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王一凡带领士兵在此保境安民,恐怕征战和死伤是常有的事,现在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薛神医可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并肩共抗外辱?”
薛神医的眉头一凝,慢慢坐了下来,大厅里的喧哗和吵闹也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着这个医术精湛的神医能留在营中。
王一凡见薛神医一直闭着口没有说话,心里也暗暗对刚才的鲁莽之言有些懊悔,他正要向薛神医道歉,却见薛神医张口说道:“我自行医以来,这些年经我手救活的病人不下千人,也算小有功德。可是我寻思在这种乱世之中,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王一凡,继续说道:“俗话说救一人容易,救万民难。纵然我能凭医术将那些病人救活了,他们在这个乱世里也活不下去。将军之前的剿匪、开荒和抵御外侮的事迹我都清楚。和将军的大仁大义相比,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足道也。”
王一凡忙道:“神医不必过谦,你妙手仁心,这一带的百姓哪个不知?”
“惭愧,惭愧!那只不过是些虚名罢了。”薛神医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酒碗慨然道:“从今天起,我就留下和弟兄们一起并肩作战。老头子不懂得行军打仗,你们可莫嫌我年老力衰,拖了你们的后腿!”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端着碗站了起来,和薛神医一饮而尽。
席间的气氛异常热烈,但就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一个满头是汗的小校急匆匆从外面跑来,走到王一凡身旁附耳道:“王大人,据斥候刚刚探来的消息,多尔衮已经连夜率军撤离,现在咱们和张家寨赶过来的曹大人已经接上了头,他派人来问话,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王一凡沉思了一下,便吩咐道:“你派人告诉他穷寇莫追,为将者切忌胜而忘形,要戒骄戒躁。目下我们虽然打败了多尔衮,但自己的损失也不小。贸然苦追的话,一旦离开了这里的有利地形,对我们大大不利。”
那小校点了点头,忽然又道:“还有件事,夫人从锦州城派来一个密使,有紧急战报呈报!”
王一凡心里一惊,忙起身跟着这小校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