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王一凡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是不是找到崇祯了?他在哪里?”
戚无伤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已经找到了崇祯的尸体,他才破城前就上吊自尽了。”
王一凡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回到龙椅之上,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惋惜复杂的心情,他缓缓问道:“你告诉朕,崇祯是在何处自缢的?”
戚无伤语速极快地答道:“启禀陛下,全城的将士在城内搜捕了整整一天,突然有人前来报告,说是煤山上的一棵槐树下吊死了一个没有胡子的年轻人,一旁的树上还吊死了个太监,我带人前去查看,果然是崇祯和他身边的太监王承恩,现在已经将他们的尸首从树上放了下来,安置在一旁的草地上,并派人将那一带严加守卫,不许任何人进入煤山,还请陛下吩咐。”
王一凡对着李岩问道:“李丞相,你看现在该如何处置才好?”
李岩想了想,就答道:“臣听说正对煤山的是寿皇殿,不如命令太监将寿皇殿的大门打开,仔细打扫一下,然后将崇祯的尸体停放在殿内,既然崇祯是亡国之君,就挑选一套常朝官服和一副上好的棺木收殓,并将他和已故的周后合葬,也不失了陛下对亡国帝后之礼。”
王一凡点点头:“李丞相的话十分妥当,不如就在东华门让工匠连夜搭建一个灵棚,到时将帝后的棺材放在里面,命僧道在灵棚前诵经,超度亡灵,同时也可让太子前往祭奠。”
戚无伤又说:“这个崇祯临死之前,曾留下遗言,说自己并非是亡国之君,心有不甘,还说宁可让人碎石,也不要伤百姓一人。”
王一凡沉静地说:“自古至今,天下不乏亡国之君,但大都并不一样。崇祯虽然失了江山,但朕看也并非是因他一人之故,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的遗言让朕也颇为感动。但大明气数已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对了,跟在他一旁上吊的是王承恩吧?”
戚无伤连连点头:“没错,是王承恩,臣已经让几个宫内的太监去辨认了,确认是他无疑。”
王一凡点点头,说:“看起来,这也是个对主忠心之人,也将他好生收殓安葬了吧。”
现在崇祯和太子的下落已经找到,总算让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摆在眼前的事情就只剩下择吉日登基即位,然后招降或消灭吴三桂,跟着剿平四川的张献忠,然后收拾关外的满清鞑子,一统天下。
想到这里,他踌躇满志地问李岩:“李丞相,现在既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登基大典也要立刻准备了,朕决定定都北京,然后一统天下,奠定咱们大晋的万世基业。”
李岩躬身答道:“启禀陛下,现在咱们刚入京城,六部和官衙尚未安顿就绪,至于良辰吉日也要精心选择,不能有一点马虎,另外前明投顺的一干官员,也要按照规制重新安排,这些事情还需要时间,臣看还是等吴三桂投降之后,再办不迟。”
王一凡点点头,让李岩着手去办理了,等他和戚无伤走出殿外,殿内就只剩下王一凡和王守义一对父子,王一凡拉着王守义的手,在宫内走了起来。
在记忆中,这父子二人已很少如此亲近地携手共行过,王一凡只觉得心里有许多话要交代给王守义,却又一时无从说起。
想到自己因为对海兰珠的宠爱和对亲生儿子的私心,才将王守义的储君之位横加剥夺,心里对他愧疚不已。
就在此时,忽然看见宫内的太监宫女急匆匆向着一口井旁跑去,王一凡立刻拉住一个太监,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太监见是王一凡,立刻恭敬地拜倒在地:“启禀皇爷,是一个宫女想不开跳井了?”
王一凡点了点头,自从他进京以来,类似的事情已不少见,等那个宫女湿漉漉地被太监从井里救了上来,他才带着王守义上前检视起来。
从旁边的太监追问中,王一凡知道这个从井里救出来的女子并非公主,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罢了,虽然她的身体瘦弱,但容貌秀美,神态高贵,对着一旁的王一凡和王守义一脸高傲的样子,一言不发。
王一凡立刻命人取来红糖姜汤给她喝下,并取来火盆替她烤暖了身体,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慢慢透出来青春的红润之色,见一旁的太监对王一凡和王守义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他二人的身份。
王一凡等她慢慢恢复了神气,这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投井?”
那女人一挑峨眉,冷冷说道:“我是亡国宫人费珍娥,因为故国沦陷,所以要以身殉国。”
王一凡见她冷冷的样子,忽然说道:“你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费珍娥猛地抬起头来,王一凡和王守义立刻眼前一亮,只觉得这女人光彩照人的面孔和一双动人的凤眼看上去格外俏丽,几乎不敢正视。
王一凡稍微定了定神,对一旁的宫女问:“这个费宫人在宫内是什么职务?平常做些什么事?”
一旁年纪较大的宫女忙答道:“她原是在乾清宫内伺候皇上,因为她有学问,字也写得好,皇上特意将她赐给了公主,在公主身旁伴读。”
王一凡颇为意外地问:“她的字很好么?”
那宫女忙道:“不错,她的仿书非常不错,前朝崇祯帝就曾赐给她绫罗彩缎,还夸她是宫内书法最好的女秀才。”
王一凡笑道:“你去把她之前写过的字拿几幅过来,给朕看看。”
那宫女不敢怠慢,忙去将费珍娥写的字取了几幅拿了过来,双手呈给王一凡。
王一凡仔细一看,的确是写得娟秀之极,便扫了一眼费珍娥,问道:“你今年芳龄几许?”
费珍娥咬着嘴唇答道:“我今年十七岁。”
王一凡点了点头,他看到一旁的王守义对这个费珍娥也是颇为上心,心里暗暗有了个计较,就命宫女和太监照顾这个费珍娥赶快用饭,并好好看管起来。
他和王守义回到了武英殿,就在这里用起了晚膳,吃完后,御膳房里仍然准备了好几十样点心,王一凡立刻皱了皱眉,对一旁的太监问道:“御膳房的主事来了没有?”
那太监忙答道:“回皇爷的话,他就在殿外等候。”
王一凡摆摆手,严肃地说:“让他进来!”
没多久,一个中年太监就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跪倒在殿前不敢抬头,王一凡看到他走了进来,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说道:“从明天起,就不要准备这么多了。朕深知民间百姓的疾苦,不希望宫内如此铺张浪费,以后就要御厨准备三、四个可口的家常便饭就好了。”
那太监忙道:“奴婢遵旨!”
一旁的宫女捧来两杯香茗,递给了王一凡和王守义,口中喊道:“请皇爷和世子用茶。”
王一凡品了一口茶,对王守义意味深长地说:“守义啊,过去没得到天下的时候,总觉得当皇帝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想到天下万民都要对皇帝顶礼膜拜,做任何事情都可随心所欲,谁想到真正坐上了这个龙椅,才知道并不好当。”
王守义也赶忙答道:“启禀父王,自从咱们入京之后,儿臣也觉得现在和过去大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总是想不出来。听父王这么一说,才觉得心有戚戚焉。”
王一凡温和地看着他的面庞,忽然说道:“守义,咱们父子俩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亲近地面对面说话了,以往朕诸事繁忙,抽不出时间来,今天总算有空和你说几句贴心话了。”
王守义低着头,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自从王一凡西征开封开始,虽然王家军一路攻无不克,王一凡的地位和势力也与日俱增,但他却觉得自己和王一凡之间的距离似乎是一天天大了,两个人再不能像过去那样,毫无顾忌开怀说笑起来。
王一凡见他的神色恻然,便柔声说:“朕知道,你对之前除去储君之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是么?”
王守义忙惊恐地起身,跪倒在王一凡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儿臣心中对父王的决断绝无不满之意,还望父王明鉴!”
王一凡没想到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就让王守义如此惶恐不安,他心有愧疚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王守义扶了起来:“你不用害怕,我们毕竟还是父子,我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并无他意。说实话,朕对你的确是心中有愧,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将王守义扶到椅子上,继续说道:“常言道,亲疏有别,但朕却从来并未将你当外人看待,守义,你知道么?”
王守义的眼眶里含着热泪,激动地说:“儿臣自然知道,自从关外从军以来,父王就一直将儿臣视如亲生子般栽培,其中的种种恩德儿臣岂敢忘记。若不是父王当年收留,儿臣只怕现在早已饿死街头,又何来今日的富贵。”
王一凡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声道:“你也不必太拘谨,想咱们父子俩历经多少苦难,才换回了现在的地位?还记得当年在草原之上,朕被多尔衮阴谋抓住,若非是你冒死前来解救,只怕朕早就死了。你放心,朕以后依旧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你、重用你,还望你能够辅佐好弟弟,守住咱们大晋的江山。”
王守义连连点头,恳切地说:“请父王放心,儿臣有生之年,必然会拼死力保咱们大晋的江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王一凡点了点头,又对他说了些勉励的话,就让他离开宫去休息了。
他想到之前救下来的费珍娥,便对一旁的太监说:“去,将那个费珍娥招来。”
那太监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讲梳妆一新的费珍娥领了过来。
这个费珍娥经过半天的休息和饮食之后,精神已经完全恢复,虽然心里不知道王一凡此次召见是吉是凶,但也只得领命前来,她心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随时被贼人杀死。
她双膝跪在王一凡的面前,磕了一个头,低头到:“寿宁宫奴婢费珍娥叩见新主?”
王一凡虽然没看清她的脸庞,但她苗条多姿的身材和大方的举止早已看在她的眼中,听到她称呼自己“新主”这个与众不同的称号,颇有些意外,就含笑道:“你称朕为新主,那么朕就问你,你可知道崇祯的尸体已经找到?”
费珍娥一脸忧伤地说:“奴婢已经知道在煤山找到了崇祯帝的尸体,这一次皇上与皇后一同身死,奴婢身为前朝宫女,俗话说人非草木,怎能不悲痛?”
王一凡点点头,对她说道:“好吧,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费珍娥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这个传言中的凶狠逆贼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面目狰狞,而是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不由得暗暗一惊。
王一凡也被费珍娥的美貌弄得吃惊不已,不光如此,费珍娥的聪颖和身上散发出来的英气更是让他赞叹不已。
若是在过去,他恐怕还会起了纳她为妃的念头,但想到之前亏欠的王守义之事,他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将费珍娥赏赐给他,完成他的婚姻大事。
如此思索了片刻,他就对费珍娥说:“费宫人,你就回寿宁宫里去安心休养吧,等过几天,朕自然会召你再来。”
费珍娥口称谢恩,就倒退着从进来的路转身走了回去。
一旁的宫女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想她得到了新君王一凡的当面称赞,日后必然会借此飞黄腾达,而费珍娥却心情复杂地边走边想,自己好歹也是前朝的侍女,自幼就熟读孔孟之书,懂得杀人成仁的道理,若是王一凡强行要纳自己,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刺杀他,替旧主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