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渠门下,王一凡带来的一万精骑在巍峨高大的城墙外列兵布阵,人高马大的大栓子举着丈许高的“王”字大旗,策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全副铠甲的王守义和戚无伤则一左一右地护卫在队伍的身旁。
忽然一声骏马的长嘶声从后面传来,王一凡骑着他的照夜狮子白从大军后面飞驰而来,他的头上顶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毡帽,身上穿着件寻常明军士卒所穿的号服,拔出宝剑对士卒们大喊:“弟兄们,为国效命、驱逐鞑虏就在今日了。”
众军士纷纷举着刀枪喊叫响应,声震四野,众人勒住胯下的骏马,静等着鞑子大军攻过来。
却见远处一片烟尘蔽日,很快就有大群穿着黑色战服的鞑子骑兵慢慢地行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冷酷木然的表情,提着各种兵器如蝗虫般涌了上来,每一股敌兵中都有相应的指挥官用女真语喝令排好队形,无数个马蹄踏在冰冷的土地上,仿佛就连大地都要为之颤抖。
眼见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从他们举着的旗号来看,正是莽古尔泰的左翼主力,这一路上鞑子兵如入无人之境,接连打败了几路出来封堵阻截的明军,现在士气正旺,正等着一举拿下广渠门,到这个传说中的皇城里烧杀抢掠一番。
阵中的袁崇焕看了女真鞑子的声势,也不禁暗暗在心中感慨道:“想不过才一两年的光景,这个皇太极不但将上次宁锦之战损失的兵员补充完毕,更增添了这么多兵马,现在东虏的声势已经可以和我的关宁铁骑并驾齐驱了。”
他转头在阵中看了看,没看到高起潜的身影,便问一个副将:“圣上派下来的高总监呢?”
“启禀大人,昨天高总监说是要入城面见圣上,并将这里的战报向皇上一一汇报,便离开了军营回到城内,至今未归。”那副将赶忙答道。
“这阉竖倒晓得趋吉避凶。”袁崇焕轻蔑地笑了笑,对一旁的掌旗官喊道:“立刻发令,让王大人趁女真鞑子立足未稳,率骑兵突袭敌军左翼!我跟着就来!”
那掌旗官立刻舞动旗帜,向前方的王一凡发号施令。
王一凡见了旗号后立刻挥舞着宝剑,下令擂鼓进军,他指挥着手底下的一万骑兵如烈火般飞驰而出,直扑女真鞑子的左翼。
女真鞑子见到王一凡的旗号后,从上到下都是心中一惊,但看对方攻过来的人马不多,便稍微放了下心,等候着己方的主将发号施令。
莽古尔泰在高处仔细一看,发现袁崇焕的中军主力未动,便命令手下吹动号角,分拨出两万兵马将冲过来的王一凡部队团团围住。
王一凡举着刀命令手下注意保持阵型,他将一万兵马分为三股,自己居中领着一路,王守义和戚无伤领着另两路分在左右两翼,三股人马如三叉戟般,狠狠地扎进了如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鞑子兵。
这次由于是长途奔袭,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携带重火器助威,两方的骑兵以一种最原始的姿态冲撞在一起,甫一接触,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碰撞声,立刻有数百人面对面地被撞出了老远,重重跌落到地上,被跟上来的骑兵践踏得惨呼一片。
惊魂未定的两军将士搅在一起,用手中的马刀、长剑和枪矛做着殊死的搏斗。
在这种面对面的冲杀之中,王一凡并没有在眼前的混乱中失去冷静,他在纷乱的千军万马和一片刀光剑影中,像泰山一样屹立不动,眼见周围的将士不断倒下,飞箭如蝗般在头顶和身旁“嗖嗖”飞过,他奋力挥舞着宝剑,用自己的喊声让手下的士兵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这种数万人挤在一片小空地上的大兵团搏杀,是他之前从未遇到过的,眼见自己手下这精挑细选出的关宁铁骑被两倍以上的敌人团团围住,不能发挥出铁骑冲锋的威力,不由得心中焦急万分。
他一眼瞥见旁边的擎着大旗的大栓子,便大声喊道:“大栓子,你给我向前冲!把弟兄们都召集到你的大旗之下,冲垮鞑子兵的阵型!”
大栓子点点头,忽然大吼一声,驱使着胯下的骏马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向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的明军骑兵们冲了过去,他的身后也紧跟着百十名彪悍神勇的铁骑兵,这支人马如同一把利剑般,在人数具有优势的敌群之中左冲右突,当者披靡。
被敌军围困得不知所措的明军骑兵立刻便趁势跟了上去,在“王”字大旗下拼力厮杀,并且越聚越多,虽然有不少鞑子兵成群结队想要阻挡这支人马,却在它的猛烈冲击下如崩溃了的堤坝般轰然倒下,硬是被它冲出了一条血路。
大栓子带着越来越多的士卒不停冲杀,他们的马蹄不断在那些地上的鞑子兵身上踏过,手里的刀枪不停砍在鞑子兵的薄弱衣甲上,溅起一片片血花。
王一凡在后面看得极为高兴,却发现戚无伤和手下的几十名亲兵已被三、四倍的敌人围困住了,虽然他手中的长枪见一刺一个,将冲过来的鞑子兵胸口一一洞穿,但后面跟上来的鞑子兵却不要命地继续补了上去,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些鞑子兵从戚无伤的架势和身上的盔甲判断出他是一个重要的将领,便互相打着眼色要活捉他,但戚无伤手里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他们也不敢过于迫近,只在一旁大声喊叫着,试图将他的力气消耗殆尽。
王一凡立刻带着身边的亲兵,用力一磕胯下照夜狮子白的马镫子,如一只下山的猛虎般冲了出去,还没等围困住戚无伤的敌兵转过身来,只见他手里的紫阳宝剑用力一砍,已将他连人带盔砍了下来。
那个不断溅着鲜血的头颅如一个皮球般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一圈,顿时将那些凶悍的鞑子兵也唬住了,他们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给王一凡的兵马闪出个缺口来。
困在中间的戚无伤趁机带着手下的士卒向着缺口处猛冲起来,将那些鞑子兵杀得一哄而散,和王一凡的兵马汇合在一起。
“老戚,没挂彩吧?”王一凡用力砍断一个拿着狼牙棒的敌军胳膊,转头关切地问。
戚无伤来不及答话,猛地用枪棍一扫,硬是将前面的两个鞑子兵从马上扫了下来,这才腾出空子张口答道:“没事,那些鞑子兵打仗就和挠痒痒似的,伤不到我。”
王一凡知道他这是在用话语让自己宽心,便仔细看了看他的身上。
只见他的胸口有两道浅浅的刀口,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来,左侧背后歪歪地中了一箭,看起来只是刚刚射穿了他背后的甲胄,但戚无伤舞动长枪的动作已微微有些迟缓了。
王一凡随手把头上的毡帽扶正,正要观察战场上的局势,冷不防一个鞑子兵将官趁虚而入,飞驰到他的身旁,就举刀向他的背上劈下。
就在众明军将士惊呼之际,一发羽箭破空从远处射了过来,正中那鞑子将官举刀的手,只听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弯刀已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王一凡立刻回身一剑,将他的半边身子一挥两段,望着刚才发箭的方向一看,却是王守义举着一只硬弓在对他嘿嘿笑着。
“这小子!”王一凡也笑着挥手对他摆了摆,便继续带领着人马冲杀了起来。
他麾下的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是以一敌二,却在不断的肉搏战中慢慢占据了上风。
眼看着自己分拨出去的两万人马被王一凡的骑兵杀得大乱,莽古尔泰在后面再也坐不住了。
他亲自带领剩余的一万人马冲了上去,期望在袁崇焕的主力杀过来之前,就将这只难对付的关宁铁骑歼灭。
王一凡见鞑子兵加了援兵,本已混乱的队形重新整理了起来,刚才还丢盔弃甲的鞑子兵纷纷转回头来拼力厮杀,心中已是惊惶不已。
大栓子的部队立刻便被这支突如其来的人马冲得大乱,刚刚才聚集起来的明军将士又被重新分割开来,被更多的鞑子兵团团围住,四面攻击。
王一凡举着宝剑想重整阵型,却并不得力,眼睁睁看着手下的人马被数倍的敌军围攻,惨呼着倒下马来。
情急之下,他举着宝剑向扑过来的莽古尔泰冲去,企图在乱军中砍下他的首级,以震骇鞑子兵。
莽古尔泰只见眼见白光一闪,手里的长刀已被砍成两段,他赶紧从一旁的亲兵处抢过把厚背大砍刀,和王一凡拼命厮杀起来。
王一凡毕竟是孤身上前,周围全是鞑子兵向他挥矛劈刺,混战了一阵,还是无法将莽古尔泰收拾下,不由得焦急万分。
忽然听见一声响雷般的大喊,一个魁梧如野牛般的鞑子将官从地面上横着冲了过来,竟将他连人带马撞了个人仰马翻。
王一凡的身子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几个鞑子兵忙冲上来要砍他的首级,冷不防他在一下用宝剑猛地一扫,那几个冲过来的鞑子兵只觉脚下一痛,原本好端端的腿竟被他的剑锋一扫而断,顿时狼狈无比地滚倒在地。
王一凡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伸手想扶起倒在地上的照夜狮子白,却不料刚才冲来的巨汉对着他的前胸又是狠狠地一撞,将他又摔出了好几步远,
王一凡的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哇地一声在地上吐了口血,他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抬头看了看这个如疯子般横冲直撞的家伙,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挥舞着一根粗粗的巨棒,横身挡在莽古尔泰的身前,大喊道:“我就是镶黄旗的护军都统鳌拜,天聪汗赐号巴图鲁,你又是何人?”
王一凡知道他穿着的这一身普通号服,让眼前的鳌拜辨认不出自己的身份,便站起身笑道:“告诉你,我就是你们鞑子兵的克星!”
鳌拜愤怒地吼了一声,就要挥舞着手中的巨棒冲上来,却听见战场外一阵鼓号声震天,却是袁崇焕率领着明军的中军主力猛冲了过来。
战阵中的鞑子兵冷不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阵容已乱,纷纷拨转马头向后溃逃。
莽古尔泰见败势已成,也只得带领着残兵败将向后退却,可王一凡、王守义、戚无伤等将士杀得正兴起,哪有人肯停止追击。
明军将士一见鞑子兵溃退,也一个个精神百倍地追赶着鞑子兵砍杀起来,漫山遍野都是骑着马没命溃逃的鞑子兵和追赶着的明军骑兵,不时有掉队了的鞑子兵被明军追上砍死,另外的鞑子兵则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地猛退。
他们一直追到运河边上,杀得不少鞑子兵纷纷落水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袁崇焕才下令大军停止追击,这一仗他自觉胜得侥幸,若是贪攻冒进继续追击,很有可能会反胜而败,便带领大军回到城下,安营休整起来。
这一仗粗略估计斩杀鞑子兵在五千人以上,虽然明军获得胜利,但也付出了千余人死伤的沉重代价,就连袁崇焕的身上也中了几箭,幸亏他身上的重甲坚实异常,否则恐怕也要非死即伤。
经此一败,莽古尔泰收拾残军在十余里外驻扎下来,再也不敢贸然进攻了。
而袁崇焕和王一凡的关宁铁骑经此一役,也是伤兵满营,只能在城外借助城墙固守起来,无力再去截断敌军粮道和焚烧敌军的粮草,至于分兵突袭辽阳、沈阳的围魏救赵之计,更是无从实现了。
袁崇焕在王一凡的带领下,连夜在各营内巡查了一遍,看到自己一手精心调教出来的关宁铁骑遭此重创,他也是心疼不已。
王一凡的心中却是存着另一个念头,他悄悄召来王守义,命他在京城外派兵巡逻,务必要抓住在城外两个从敌营里逃出来的养马太监,并告诉他,这两个人一个叫杨春,一个叫王成德,只要抓到他们,就以通敌罪当场斩首。
王守义领命而去,王一凡还是不放心,又叫来戚无伤同样吩咐了一遍,这才舒口气在帅帐内休憩了一会儿。
“一凡,一凡!”王一凡在半梦半醒之间被袁芳那熟悉的声音叫醒了,他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问道:“怎么了?”
“王守义回来了,在外面等你呢!”袁芳小声道。
王一凡一骨碌站了起来,笑道:“太好了!要是他办成了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
说完,他不顾袁芳疑虑的眼神,便大步从帐内走了进去。
帐外的王守义见他来了,忙将手中提着的两个首级扔在地上,禀报道:“干爹,都办妥了!这两个死太监供认不讳,就是你要找的杨春和王成德,我二话不说,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王一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连夸奖了几句,帐内的袁芳也跑了出来,看着地上的首级,掩住口问:“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两个奸佞卖国贼而已。”王一凡一笑带过。
正是这两个愚昧无知的太监,将皇太极故意放出的袁崇焕通敌叛国的假消息放了出来,而最终导致崇祯帝中了他的反间计,将袁崇焕捉拿并处以了凌迟酷刑,造成一个天大的千古冤案。
现今这两个太监已经掉了脑袋,自然无法将皇太极的奸计再施展完成,袁崇焕也就能逃脱一死,想到这里,王一凡不禁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