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笑走进傅氏大楼,韩佳音在递资料给他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肘处竟跌破一大片皮,渗出鲜红的血丝,或许是太痛,初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轻轻一抬手竟痛不可抑。
心下暗叹,只捂着手臂作不得声,这么重要的场合,若光是痛倒还算了,偏殷红一片想让人忽略也难。夏天单薄的无袖衬衣,任何一点痕迹都够触目惊心!无法可想的韩佳音避进洗手间,只好把原本用来束发的束巾缠在伤处——还好她向来喜欢淡雅的束巾,倒不显得特别突兀,不深想还以为她有戴护腕的习惯,只是“不小心”撩上了一点罢了。
整了整头发走出去,李笑果然在找她,看见她,微微皱眉问:“去哪了?人家都进去了。”
不由分说就领着她推门进场。
正主一个未到,里面人声喧哗,佳音边走边和几个相熟的同行微笑致意.这场景忽然让她想起去年和老王一起去竞争方略的案子,人都说物是人非,世易时移,只她好像并没多少进步,仍是处处小心谨慎的跟班一个。
是她太失败了吧?忍不住就是自嘲地一笑。思绪还未落定,会议室绯色的大门再度被推开,傅氏集团的头头脑脑们鱼贯入场。
傅氏众人,韩佳音所识有限。唯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傅晓月居然也在其中,穿一套浅粉的精致套装,倒完全没了她所熟悉的那股子富家千金的跋扈之气,只目光凛冽高傲,显得不可高攀之极。
韩佳音微微敛眉垂首,和其他人一样递上自己所带来的资料。主持的是傅青蓝,傅家长子,自他接手后,依靠老傅总留下的人脉,傅氏集团才得以再继辉煌,成为本城海运第一家。记得有一次邝修河提到江河的以后时说:“要是江河以后有志于商业,倒希望他能跟着傅青蓝多学学。” 因而便记住了这个名字,今日里一见,果不同凡响,一张脸轮廓分明,坚毅刚正,说话更是干脆利落,犀利非常,
句句实在,又句句切中要害。
在这样一个人眼下,没有真本事只怕不出三句话就被他当场踢出局去。
前来的应标的广告公司中,合纵排在最后陈辞。一家一家听下来,韩佳音只暗暗心惊,顿感自己都快成井底之蛙了,连那些过往被他们自认为可以忽略不计的广告公司创意都十分出彩,更别提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了。侧首去看李笑,他也是面目冷凝,一副全阵以待的样子,显然对手的实力让他大感意外。
轮到飞扬广告,这家公司的主讲是个三十不到的年青人,大略是来自北方,说话字正腔圆,举手投足显得精明干练,信心十足。佳音敛神细听,飞扬成立时间不长,但投放的几个广告在业界都相当有名,且口碑甚佳,最近风头颇劲。
大屏幕上缓缓打出飞扬的LOGO,佳音抬头,仔细一看,只觉得目瞪口呆,那么熟悉的图案,甚至于那些解说语,一字一句是他们几个凑在一起精推细敲的结果,却什么时候成了飞扬的设计?
她和李笑愕然以对,面面相觑,好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醒悟过来打开自己手中余下的资料,韩佳音只看得手脚发冷,那么糟糕的颜色搭配,那么蹩脚的企划文字,根本是见所未见!
好一出调包计!只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然而这会已不是追查的时候,李笑沉着脸往上面递纸条,直到飞扬完结都没有回音。倒是傅晓月等飞扬的人退下来后,看着韩李二人似笑非笑地问:“合纵对飞扬的企划案有什么意见吗?”
一时间一室人皆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看异类。李笑脸色铁青,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作为广告业界的翘楚,这种难堪别说是李笑,就是韩佳音也是从未有过。
她刚想站起来说话,不想他一把拦住她,冷哼一声说:“飞扬的企划做得如何,当然轮不到合纵置啄。今日里群英会聚,合纵自是受益非浅,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鱼目混珠,窃取他人成果不劳而获,就更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哦,明白了,是说飞扬剽窃吗?”傅晓月挑眉冷笑,转头看着傅青蓝娇娇地叫:“哥,你也有疏忽的时候啊,广告公司的资质你就没审核过吗?”
傅青蓝皱眉,不知道是为傅晓月娇纵亲妮的语气,亦或是这突如其来超出掌控的变化。
飞扬那边的人冷然一笑,显然是早有应对,相较李笑和佳音的措手不及,他们完全是有备无患的样子。立马便有人见隙站起来,沉着地说:“在广告界,合纵算是前辈,向来令我们景仰万分,只是今天不知道飞扬哪里做错,才有了这场误会。可事关飞扬声誉,我也不能不出来澄清,如果在座各位对飞扬今天的企划案有任何迟疑,我们可以提供所有的从计划开始到最终定稿的相关资料。”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硬盘和一本笔记本,微微一笑接着说:“这是我们的电脑数据,里面是全部的关于本企划案的解说和设计图稿,这个是我们从应标开始所做的工作笔记,一个星期以来,全部的手绘文件资料都在里边。”
准备得那么充分,根本就是早有所料,李笑强压怒气嘲弄地说:“我们还没明说呢,倒有人不打自招,只是贵公司不嫌准备得太足了些?”
飞扬那边的人笑得更谦逊了,仿佛是一个看着孩子胡闹的大人,不屑地回应:“这个我就更要澄清了,随身带着客户的资料,随时可以按他们的要求修改,这一向是飞扬的竞争策略;而随身携带笔记本是公司对每一个飞扬人的要求,因为我们向来相信好记性比不过烂笔头。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东西不但帮助记忆,关键时候倒还可以防人诬蔑。”
一番话,自是圆得天衣无缝,哪怕韩佳音和李笑再气得吐血,只是无端添人笑柄,此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
甚至连傅青蓝问:“我这里不是法院,是否剽窃自然有实力说话,合纵是本城实力最厚的广告公司,难道就拿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作品来吗?”
言下之意,明显已是认定合纵有意捣乱。
韩佳音此时才开始醒悟,坊间曾传傅青蓝这人最重计划,所以十分不耐烦给人中途打断事情进程。这件事,若是他们能放在事后再去争辩,或还有转寰,能争取点傅氏的信任,但现下这局面,再僵持,只会更加凸现合纵的小家子气,以及不合时宜。
因而她无言地看看李笑,站起来淡然地说:“对不起,我想也许是我们带错文件。傅总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们提前退出。”
自然是没有人出言挽留,韩佳音勉强点头一笑,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率先走出门去。
李笑也是聪明人,只要看一眼场内情况便明白眼下处境,再不岔,也不可能以胡搅蛮缠来解决问题,顿了顿,倒底理性占了上风,也跟在韩佳音后面走出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