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进了荣禧堂,便看见一脸痛心疾首的贾政,气势汹汹的贾赦,阴晴不定的贾母和坐在上首喜怒莫辩的水溶。贾琏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不妙,可此时又不能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给在座各位请安问好。
水溶轻笑一声,对贾母说:“小王今日唐突拜访实在是有些失礼,不过事态紧急,说不得小王要冒昧打扰了。”
“王爷说的是什么话?若王爷有事吩咐只管遣个人来就成,劳动王爷亲自来访,实在是阖府的荣幸,岂有打扰之说。”贾母是个人精,这几十年来没有什么事没见过。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水溶身上所发出的寒意以及未达眼底的笑容都显示出这位冰山王爷并不高兴。
“那小王就直说了。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皇上给小王和静甯郡主赐婚的事,当初郡主离府的时候走得匆忙,后来虽然派人又回来取了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些日常用的物什。至于其他,好像都是贵府在保管吧!”
“王爷说的是。当初郡主进府是确实托老身帮她保管了八万两银子和一匣子金玉首饰,十年来老身一直将这些东西保管的好好的,未敢轻动。本来这些东西老身就准备给郡主大婚时添妆的,既然王爷来了,就请王爷替郡主带去也便宜。”
贾母说的是实话,若说黛玉不知道有东西在贾母这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藏着掖着的,直接拿出来反而能得个好印象。不过贾母之前的想法是由贾府大张旗鼓的将东西送去,将贾府与郡主府的亲密关系坐实。
水溶就是看出了这样的动机,才会在圣旨刚下没多久就登门了。
“有一事小王不明,当初林大人病危,听说府上派人去了,不知去的是哪位?”
贾琏忙上前道:“回王爷,是下官前往江南料理一些事情。”
“老太君想必不知道,先皇听说林大人病危特命先父与小王前往探望,当时小王见林家虽然清贵,家底却颇丰。后来林大人将任上历年所得皆捐给了朝廷,只留下十五万银子与一箱古董珍品给当时的林姑娘作念想。”
“想必是郡主不善理财,被人诓去了一半的银两。至于那一箱古玩,定是被人当掉了,这都好说,林大人收集珍品,都会打上林家的标记,到时候小王再派人去查吧。”
“当时小王虽然年幼,很多事也不记得了,但那时好像有一份契约之类的东西。许是小王记错了,有的话,郡主定会告知小王的。也不知是谁做下的。”
早在水溶说自己在林如海去世之前到过江南的时候,贾琏就知道瞒不住了,就是水溶不追究,贾母和贾赦也不会轻易绕过自己,想起自己夫妻俩这几年为贾家当牛做马最后连个儿子都没有,凤姐一身的病还出力不讨好,如今碰上这档子事,贾琏突然看开了,有些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贾琏圆滑了一辈子,不着调了二十几年,终于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看问题,这个家已然是病入膏肓了,而自己还有妻女等着自己的庇护,该何去何从已经非常明显了。
想到这里,贾琏上前一步道:“回王爷,林姑父病危时,曾经与咱们家签过一份协议,言明将十五万银子与一箱古玩字画与咱们家保管,待郡主及笄后作为嫁妆,另外交付了两万两银子作为郡主十年的吃穿用度。”
“琏儿,莫要胡说八道,咱们家多早晚与你姑丈签了协议,谁签的?我怎么不知道?如今协议在哪?”
“老太太,您忘了,当初您派我去林家时曾命孙儿带了一封书信给林姑丈,说不管什么事,琏儿都可以代表贾家做主。至于那份协议,琏儿一回来就与那两万两一同交给老太太了。”
贾琏此时万分庆幸当初没有听王夫人的,将银钱留一份给她,否则今天自己必死无疑了。
“看来老太君家里的事还没理清楚,不妨,小王三日后在派水安过来。”
起身,水溶转身又对身后的一个小厮说,“三日后你与水安同来,有什么事直接回你们郡主就行。回去替我谢你们郡主,要不是你,只怕那起子黑心鬼得诓本王两车黄花梨木。”
边说边披上斗篷,又回头对贾政道:“三日后,政老应该会在家吧?”
贾政本来就已经怒气攻心了,偏刚才水溶一番不软不硬的话堵得他毫无招架之力,此刻贾政已经汗流浃背,除了点头说“是”什么也做不了。
水溶满意地看着贾政的反应,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北静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贾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怒声道:“来人!去将二位太太和二奶奶请到荣禧堂,快!”
家里人从未见过贾政发这么大的火,忙不迭的叫人去了,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此时贾母也被气的够呛,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掌管贾家几十年居然被自己的孙子绊了一跤。
贾赦更气,自己养的儿子,到头来有事瞒着自己。定是得了银子不敢叫自己知道。想起那些没见着面就阵亡的银子,贾赦怒气更盛,恨不得立时叫人将贾琏捆了,请了家法出来好好教训教训,让他也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