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老六头上生虱子。我还以为是泥呢。捏下来到明亮的地儿一看,呵!那么大的虱了。”小孩子比了个夸张动做,慕晚晴的目光闪了闪。
“……太奶奶,老六今天掉地上,我妈回来的时候,她都光身爬到院里了。也不知道个冷。”太奶奶,依然不说话,只是听着。她很少说话,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她就没有说话的欲望……
“太奶奶……”她就知道太奶奶关心老六,所以每天报告……“太奶奶,今儿老六头上那帽子,可算是让我奶奶给弄下来,都戴多长时间了,里面趴的全是大虱了。我奶奶说老六傻,头上有那么多虱子咬,也不知道痒,都长小疮了。要是那精点的小孩子早就哭死了。可她到好,看见人,还笑。我头上要是有虱子,痒起来,我得抱头挠半天呢。我得离子她远点,可别传给我。”那天中午食物让陆佳润原缝不动的端了回去。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走出这个院子了。
她已不记得了,绝华风姿立于院中,显得那的孤寂,倾城玉容微仰,星眸紧闭,早已泪若千行。
心中悲叹,满语含娇怨“驼子,为什么不让我下去陪你,为什么不来接我,还要弄一个孩子来牵扯着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已经失言一次了,你知道吗?你说你走那儿都带着我,死都要带着我的。可是你死了却没有带我!你没带我!你骗我!”
弱如扶柳的娇躯在颤抖,玉劲哽咽,满面倔强,又似心有不甘,好像某人能看到一样“你走的时候,说让我替你守着陆家,守到父母百年,再替你看看孙子娶媳妇,到时候你就来接我,让我等着。”
“如果做不到,就是我找你,你也不见我。你说的我都做到了,可你没来!”
“好,我等!孙子大了,曾孙女我都替你看到了。可你说话不算数,我想穿着白纱裙去找你了。你现在又让我替你把曾孙女带大。”
“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苦吗?驼子,有人说鬼佛相通,我每日诵经,为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有人说人间一年地下一天,我怕到时你来接我时我已满脸绉纹你不认的我,不敢让自己的容貌有所改变。有人说鬼是昼伏夜出,我就每晚白纱着身,因为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你走。可是你先在又要我给你养曾孙”
“陆驼子,我告诉你,我不干!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看过。这次我一定要去找你,你别想再骗我。”
心在绞痛,满腹凄凉,无声的泪布满慕晚睛的玉容。
表达对某人的控诉和思念,可在她哭泣,给她轻抹泪花的粗糙大掌已不在了。
那个每次她有一点不适就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憨子不在了。
那个自从相遇就给了她无限安全感,无限包容,让她无比依赖的怀抱不在了。
那个从相识就舍不得和她分开一刻,她无理取闹时,总是满眼笑的望着她,宠溺她的人不在了。
赌坊的一次牵手,一句“小丫头,跟我走吧”让她的世界里从此以后只有他。
尽管在别人眼里,他是个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人。
可他们那知他的好,相处的越久,爱的更深,她容不得别人和她分享一丝一毫的他,那怕儿子也不行……所以儿子从小和她就不亲近。
绰约身姿早已因内心的伤痛,而瘫软在地。
半夜1点多钟,正在熟睡中的陆寒松忽的坐直了身子,满头冷汗。
把领着五个孙女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陆奶奶也给惊醒了。
老两口分床睡很多年了,于梅是生了小的不要大的。所以先是陆家娴跟着陆奶奶、再是老二陆佳润、跟随着老三陆佳伊,老四陆佳浣、老五陆佳溪。
家村大部分人都这样,观念中觉得为儿子当牛做马,心甘情愿,也很是理所当然。
“他爹,咋了?”陆奶奶忙问,可能是刚醒,声音有些哑。
陆寒松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呆楞了一会儿,长嘘了一口气。回道:“我梦见咱爹了。”
陆寒松停下来没有往下说,像在思考着什么。
“那你也不用吓成这样。”陆奶奶王氏嗔怪道。
“他骂我没有当好这个家,没有照顾好娘,说娘又想去找他。他手里还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小娃娃,说是让娘照看……”陆寒松语带伤感的述说。
他始终无法理解父亲和母亲之间所为的爱情,即使自己结婚生子了,他还是无法理解,爱有那么重要,那么自私吗?爱情真的能让两个人骨血相溶吗?
想起十三岁那年的那场殇,他还心有余悸。
记得小时候他常问奶奶,爱情是什么?
奶奶总是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爱情是魔怔,碰不得的。
每次看到母亲,他就觉得奶奶的话很对。
“梦是胡周,都是假的,睡吧!”王氏安慰道。
“可……”
重新躺下,在黑暗中面朝妻子的方向,陆寒松欲言又止。
“不行,我得去看看咱娘。”梦中的父亲是那么真实,黑棉面布短马褂,肥在的裤子,下面打着裹腿。就像在跟随前一样。陆寒松总觉心中不安。
“大半夜的,天又冷,明天再去吧!”王氏觉得丈夫有些小题大做,劝着。
“点上灯。哎!我问你,咱家小六儿是不是用破烂的蓝底白花的棉布垫子包着?”陆寒松问的有些突然。已经开始起身穿衣服了。
王氏一愣,主要是男人平时不关心这些。孩子生下六七个月来,陆寒松一次也没去看过。可他怎么知道……
过了会儿,才答道:“是啊?”王氏点上油灯。
陆寒松心中一紧,猛的,掀起被子,套上裤子,有些慌乱,翻找腰带布“赶紧起来,去看看,娘有事,咱爹给我托梦了。”陆寒松裹了件上衣就匆忙的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我看见娘穿着白纱裙子,爹在流泪……”说完就走了出去。
王氏觉得男人有点邪乎,不想起来的,听见“白纱裙”三个字,她打了个冷颤好像有人在她的热被窝里放了一块冰一样。感觉阴风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