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萧瑟,北京的冬天较之南方显得异常寒冷,夜间街上弥漫着淡淡薄雾,一袭白色锦衣的年轻公子哥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进一条小巷子中。此等天气人们一般躲在家烤火,可在这烟花之巷却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若非锦衣公子看起来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否则人们看他这种天气手摇折扇,莫不当他当脑子有问题才怪。
凌斐嘴角噙着一股玩味的笑容,闪烁的眸子带着少许兴奋,喔,还是外面清冷的空气让人感觉舒畅一些。
前段日子,凌水山庄为了向皇宫进贡御品丝绸,特意从杭州千里迢迢赶至京城,一路上大家游山玩水,也没耽搁向皇上最宠爱的韩妃娘娘献上寿礼之事。而朝中年轻的宣王爷与姐夫封天炀情同兄弟,此番进京,因王爷的关系各方面安排得挺是周到。
刚刚在酒楼中,明明大家玩那个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偏偏他的姐姐凌杏儿和另外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商盈盈玩出了火花,让他那冷然的姐夫瞬间变成了黑面神,谁的面子都不卖,拂袖而去……唉,为了不被战火秧及,他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便是出来溜达溜达。
来京城好几天啦,都没有独自出来享受一番,前日路过万花楼,嘿,从外面看感觉还不错。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嘛,自然对这些场所比较感兴趣,他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闻名京城的花魁与江南杭州的比,有何出色之处?
他发誓他不是好色之徒,但他却算是个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万花楼?呵,一定“香花”不少!
“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在烟花柳巷里讨生活的女子,整日脸上笑意盈盈,倚门卖笑心中却悲凉至麻木,运气好的碰到个好人便可脱离苦海,而大部分女子却只能无奈地等着花黄凋残,兀自叹息。
凌斐还未踏至“万花搂”门口,便有红、蓝不同颜色的女子带着一股暗香款款而至,嘤咛软语令人发颤:“哎呀,这位公子好面生啊,一定没来过啊,快里面请……”
无论是哪个时代,长得英俊的男人总是比较受女人欢迎,尤其是看起来气宇轩昂又有点贵族派头的男人。凌斐年纪青青,若有若无邪邪地笑却带着逼人的魅力,一入朱红的门槛,便成为了门内花枝招展女人们的猎物。他丝毫不觉得不适,嘴角的弧度更加扩大,看起来更加自命不凡了!
掌舵的嬷嬷往往翻脸比翻书还快,对那些想目睹花魁而又出不起价的人,鄙夷之情毫不掩饰。没法,谁叫这是闻名京城的“万花楼”呢,里面的朵朵“花儿”均是万里挑一啊!没钱想见美人?等于——没门!
多少达官贵人为见红颜不惜一掷千金。
凌斐半眯着狭长的眸子,睨视着四周的莺莺燕燕,依旧笑得邪魅。他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摸出一叠银票递给嬷嬷,立即受到嬷嬷更加热情的招待。这叠票票可是昨日自某个有名的为富不仁中家中所取,得来毫不费工夫,既是恶人之钱花起来自然不觉心疼。他凌斐自认为称不上君子,劫富济贫之事偶尔为之便可,呵呵。那名大富肯定现在在家捧腹哀嚎吧!
“哟,一看公子就知道是贵人啊!春花、水仙快来接客喽!”嬷嬷扯开嗓子喊着,“公子这边请。”
“来啦!”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际。
凌斐皱皱眉头,一般的庸脂俗粉岂值得他花如此价钱,他要见的是京城第一花魁——秋海棠!手中折扇一收,凌斐牵动薄唇:“嬷嬷,不知在下是否有那个荣幸见见海棠姑娘?”
“海棠啊?”嬷嬷笑脸不变,“我们海棠今天有点身体不适,公子想见她恐怕得改天呢!”
“喏……”凌大公子再次甩出一叠票票,嬷嬷立即笑眯了脸。
“嘿,看来公子真是有诚心,那么我这就为公子安排一下,让海棠姑娘伺候你!”说罢扭着款款腰肢往后院走去。
万花楼后院雅房
这里是一座显得僻静的小园子,与前面热闹充满粉脂气息的大厅截然不同,而本质上,风尘就是风尘,这里只是专门为相较富贵之人所设,园子四周的几个屋子里隐约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一个黑色娇小的人影悄悄地溜进园子的门口,他猫着身子一步一步小心地挨过一间间屋子,最终在一间较为安静的房前停下来,张望了一下四周,他轻轻地从半开的窗户里爬了进去,窗户“嘎”地一声发出轻响,黑影紧张地呼了一口气,连忙捏着鼻子“喵——喵”地叫了几声。
凌斐闪烁着黝黑的眸子,看着帘子轻掀,闻到一股淡香,只觉眼前一亮,他从头到脚打量着所谓的“万花楼第一花魁——秋海棠”。美人就是美人,身材较江南女子显得高挑些,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绣花罗裙衫,下着翡翠绿湖褶裙,鹅蛋形的白嫩脸儿,淡扫娥眉,微施粉脂,腮如杏花般的娇红,一双顾盼流转的眼睛,荡漾着令人浑身酥软的风情,乌黑的秀发高高地挽起,如芙蓉归云,露出雪白的颈子,真是天生的尤物。他在心中赞叹道,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动。
海棠美人娇媚地掩起小嘴一笑,这大冷天的,竟然有人还用折扇……不过看眼前的公子生得英俊挺拔,身材也是难得的结实,心中暗自窃喜笑意更浓。
“嘎……”
“什么声音?”美人惊疑地转头。
“呵呵,海棠姑娘不必惊慌,我看只是一只发情的野猫而已。”凌斐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果然赏心悦目,身上的气质即有清雅的味道又有风尘的妩媚,“姑娘果然国色天香,貌赛貂禅。”夸奖女人是他的拿手本领。
美人垂脸,盈盈欠身:“公子过奖!”此等年轻潇洒的公子在前,男人中打滚的她也不禁脸红心跳,“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
“诶,不必着急!”凌斐收拢折扇,美人是要慢慢享受的,他自知女人缘不错,但不急在一时。
“那海棠先陪公子小酌一杯。”美人柔柔弱弱,娇媚动人,身子主动靠近。
“啪……”又是一轻微的声响自内房传来。
海棠已沉浸在俊美公子的眼波里,公子却不悦地轻皱眉峰,他可不乐意被人打断了兴致,哪怕是一只该死的“野猫”,细微的声响已足够让从小习武的他听得真切。
小黑影缩在房中一动不敢动,刚刚不小心撞上窗下的桌子已让他紧张万分了,外屋传来的谈话去越来越让他觉得脸红,他屏住呼吸,爬到了大床后侧。
“去哪了?不见了!”
“这边找一下!”
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园子里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人。
“那边是海棠姑娘的房间,还是不要打扰好。”
“万一他在那边呢……”
“好吧,去看看。”
听到外面粗鲁的说话声和随即而至的敲门声,正享受美人在怀的凌斐不悦地眯起了眸子,兴致冷却了一半。
“有什么事?”秋海棠站起身子,口气中温柔已不见。
“海棠姑娘,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跑进来?”说话的是万花楼属于保镖打手级人物。
“你没看到有贵客在吗?怎么会有人跑进来,出去。”
“海棠姑娘别生气,打扰了。”谁敢得罪楼里的第一红牌?进屋的人不敢搜寻,小心地将门带上,对外面的人吼道,“早说不在这了,走,去别处找。”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公子,真不好意思。别生气啊!”美人媚笑。
“没事,有海棠姑娘你这样的美人相伴,什么气也不会有的。”凌斐揽着佳人,笑得邪肆,“我们去里屋……”
“哎呀,公子你还说不心急呢!”美人发出咯咯的笑声,没注意抱着她的男人眼里的精光,他正睨着眸子探向里屋的动静。
“臭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床后侧的小黑影在心里暗骂。“当然,除了我的好哥哥,其他都是坏东西!”他又在心底加了一句。
两个相拥的身子踏进里屋,娇媚的声音几乎要滴出水来,只听得拉长的声音以媚惑的语调唤道:“公子,这边请……”
“哟,海棠姑娘真是迷人啊……”
亏这男人有副低沉动人的好嗓音,却是下流胚子,哼!呸!看着一步步往床边走过来的两人,小黑影缩了缩身子,不屑地暗骂道。
“公子……”美人将身子紧贴在那壮硕的胸膛上,媚眼如丝。花楼里的姑娘也会挑客人看,今天到来的锦衣公子无论是阔绰的出手,还是迷人的身材,都值得她这头牌主动伺候。
“海棠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千娇百媚,让人着迷得紧啊!”凌斐笑道。
“那公子还等什么?今天晚上……就让海棠好好伺候你……”说罢妖娆地凑上红唇。
“嘭!”自床后侧传来的这声响可不小。
凌斐几乎在同一时间松开怀中的绝色,下一瞬间身形便出现在床侧,娇小的黑影抖了抖身子来不及惊讶,便飞快地朝一旁的窗户窜去。
“啊——!”尖叫声发自美人儿口中,凌斐不得不回身用手中折扇迅速点住她的穴道,这烟花之地最是复杂,他可不想因为女人的尖叫而惹上一身的麻烦。
秋海棠还来不及反应,发现自己的身子已被定住,嗓子发不出半点声响,只睁大着眼睛望着这年轻的公子,再傻她也明白了,面前的男人是个武功好手。
“嘘……宝贝,如此不雅的声音不应该发自你这诱人的红唇。”凌斐手指轻点美人微张的双唇,眼睛却紧随着溜至窗前的人影。
他早知道有人在房内,也早猜出刚刚那几个大汉要找的人就是此人,不过他凌大少爷并不想因此坏了自己坐拥美人的兴致,也好对得起那几张顺手牵来的票票,所以一直想着藏在屋内的人自己早点识时务找机会溜出去,谁知道——唉!这小黑衣人也太不懂得把握逃跑的机会了!
小黑影趁着美儿被点穴的瞬间,快速翻身翻出窗外,落地之时没忘了回头以极度不屑口吻道:“无耻、下流,呸!”
被打断兴致本就不快的凌斐闻言锋眉陡聚,他哪曾受过此等漫骂?回手解开秋海棠的穴位:“待我去会会这小子,美人儿我改天再来看你啊!”语音刚毕,巧如飞燕的身子已跟随翻出窗外。
还好那几个大汉已经离开园子,小黑衣人才能如此顺利的连续翻出园子的外墙,靠着墙他喘了口气,还好,总算顺利地逃出来了,这几天他也真够倒霉的了。
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小人正要举步,即被眼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他抬起下巴,借着灰暗的灯光才看清楚,原来就刚刚那个“无耻下流”的家伙,他竟然这么快就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仿佛意识到了对方的厉害,小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伸手挥了挥道“嗨!——好狗不挡道!”,下一秒身子已朝另一个方向飞快地逃去。
凌斐眨眨眼睛,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想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是吧?好,他奉陪到底!今天晚上所造成的损失可得全部连本带利捞回来。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身影在京城清冷的街道中穿梭。每每当小人以为甩脱了可恶的男人时,却发现对方正好整以瑕带着嘲讽的笑站在不远处,黑眸里轻蔑和玩味的笑意让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敢情那可恶、无耻的男人在逗着自己玩?
……耳边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小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终于他不服气地蹬着大眼,气鼓鼓地朝如影而随的男人吼道:“喂,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哼!”凌斐嘲讽地一笑,自然是要索赔他的损失喽!
“说,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到底要跟我要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小人的低吼在深夜里格外清晰。空气中的白雾越来越浓,黑色的人影在清冷的夜里显得特别单薄,他的声音充满了气愤、懊恼还有许多疲惫。
“以前没有仇,可是过了昨晚就有仇了!”凌斐怀着算计,挑挑眉头说道。
“仇?我是抢了你钱还是烧了你家!”太气人了,小人儿气呼呼的。
“小子,你真健忘,难道你忘记了你之前坏了我的好事?我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的,这个损失由谁来赔偿?还有,小子,你好象还说了对我不尊敬的话哦!”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威胁。
小子?小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才记起自己现在是一身男子扮相,怪不得这可恶的家伙会认为自己是男的。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自己是小子还是姑娘的问题,眼前这男人简直超级无赖加自大,她不过是倒霉了点恰好躲进了那间屋子,又比较诚实地遵循事实说了他几句而已,就要被他追上个大半夜?
真是倒霉到家了!
凌斐一个大步上前,擢住她的下巴审视着她。
“你……想怎么样?”她的声音有点颤抖,除了大哥,她从未跟男子如此接近,这个无耻的男人竟然用他的脏手捏她的下巴。她抬手便想送他一巴掌,仿佛意识到她的意图,凌斐轻易地用另一只大掌抓住了高举的小手。
两双不驯的眸子对视着,良久,凌斐放开她,高深莫测地低笑起来。他低头瞄了瞄她的身高,还不及自己肩膀,再瞧那秀气的脸孔像个女孩般,连胡子都没长呢,于是轻蔑地撇撇嘴角,原来只是个发育未良的小鬼而已。
哼,亏他长得还长得人模人样,却是披着人皮的坏胚子,小人儿在心底咒道。
“走!”抓起发呆小人的手,凌斐拖起她的身子。
“去哪?……放开我……”怎么使劲挣扎都脱不开被紧箍的大手,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地面响起。
凌斐先她一步弯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小人儿看状,一摸腰间,果然他手上拿的正是她刚刚挣扎时所掉下来的东西。
“还给我!”她着急地去抢。
凌斐一闪身,她扑了个空。
“你把玉佩还我!”她试着再次扑上前,眸子中冒着火。
有意思!看样子这玉佩对她来说很重要。凌斐黑眸一闪,道:“还你?很简单,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盯着他手中的玉佩,她不甘心地问道,那玉佩是娘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从来都不离身。
“呵,先跟我走,等我想好了再说!”
“我才不跟你走!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你还我!”她嚷道。
“跟不跟随便你!”原来是他娘留下来的,这么说小子?——娘已经不在了?凌斐敛起笑容,将玉佩塞入怀中。跟这小家伙兜了一个晚上,抱花娘的兴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现在这时辰,还是回宝华楼睡个好觉比较重要。
“你!……”小人儿气极,无奈技不如人,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跟在那自命不凡的卑劣家伙后面。她发誓,此仇不报非女子!
她和他——梁子结定了!